楚若芙的语气柔和,一如既往,但若仔细听其中暗藏讥讽。
楚流雾自是没错过,她凝着楚若芙,眼底一片红,“娘娘,您是如何想的?”
楚若芙:“我会死,但楚家也要死。”
“姑姑,你我成牺牲品已成定局,但我不允许楚家再用亲情去捆缚我的子孙。”
话落,她问楚流雾t,“楚家想如何?”
楚流雾:“中秋家宴,帝王手中的那杯酒。”
闻言,楚若芙怔了怔,忽而轻笑一声。
太后娘娘防得那般狠了,世家仍有办法在给陛下的酒中落毒。猖狂至极,也荒唐至极。事到如今,防是防不住了,只能借帝王震怒彻底清洗了,又有什么能比她死能掀起帝王杀意呢?
“娘娘。”
这绝美也凄楚的一笑,逼出了楚流雾的泪。
楚若芙抬手,温柔抚过她的脸,“姑姑,别难过。对于我而言,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解脱,我是一日都不想再同楚家有牵扯了。”
“倘若有下一世,希望你我都能投身好人家。”
楚流雾:“芙芙,姑姑去陪你罢。”
楚若芙摇头,柔媚的杏眸中有晶莹泪意闪烁,“幸福一个是一个,对吗?姑姑,天高海阔值得您保有生命去瞧瞧。”
“把芙芙的那份也算上。”
那一夜过后,楚若芙日日召陈元初父女过来用膳,再不就是一道出宫在帝都周遭游玩。许是心境变了,她越发的柔和,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超脱的空灵美态。
一晚,永平帝不禁捏了捏她的脸,“是不是背着孤王吃什么仙丹了?又几年过去了,这皮肤还越发细腻了?”
楚若芙主动凑过去吻了他的脸颊,“或许芙芙本就是仙,下凡只为渡劫,结束了又要回天上了。”
“倘若芙芙真的回去了,陛下会如何?”
永平帝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回以玩笑,“那就请仙女在走之前洗去我的记忆,从此天上人间,各自安然。”
楚若芙面上笑眯眯道好。
心里却在说,“宴哥对不起,芙芙不是真的仙女,没有抹去你记忆的能力,只能留伤痛于你。”
事到如今,她不恨任何人了,但她仍无法摒除遗憾。她无法不去想若没有那些事儿她和宴哥会过得多么幸福。
“宴哥,你要一直最爱芙芙。”
“会的。心间月、结发妻、帝后,永远都是楚若芙。”
有时候,连楚若芙也分不清帝王是薄情还是深情,但有一点,她总是笃定。她喜欢宴哥,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了。若真有下一世,她不想再与任何人分享他。倘若他心不同她心,那她便弃了他。
距离中秋还有三日,陈夕苑将亲手做的月饼送至中宫,两大盒,她自个儿搬过来的。
彼时楚若芙正倚着躺椅,悠闲地晃荡着,手里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动着。极为随意的一套动作,经她做来,说不出的优雅雍容。
凝着随时光静逝出落得越发清丽绝伦的姑娘,楚若芙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自你回宫,皇祖母这腰身是一圆再圆。”
陈夕苑将两盒月饼给了冷珠后,径自踱向楚若芙,继而跪坐她的身旁,纤白的手指扣住扇柄,须臾之间扇子易主了。
陈夕苑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夕夕便是那内廷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楚若芙被她逗笑,“就没见过这么金贵的砖。”
“今儿又送什么来了?”
“月饼,八馅儿一盒,给您送了两盒过来。都没怎么放糖,祖母安心享用。”
楚若芙抬手摸摸了陈夕苑的脑袋,宠爱毕现,“这么贴心又手巧的乖宝,便宜顾绍卿那臭小子了。”
话虽这么说,但顾绍卿这个孙女婿楚若芙是极满意的。单在那苦寒之地硬熬几年,就足以让人确定他的心了。只可惜,她看不到他们大婚了。
思及娇娇人儿的大婚,楚若芙忽而唤了冷珠,叫她搬了个大匣子过来。没多时,这大匣子落在了陈夕苑的身侧。
陈夕苑还在打量这匣子时,楚若芙轻柔道,“这是祖母为你大婚准备的首饰,戴不戴随你,但祖母的心意都在这了。就算有一日皇祖母不在了,也会在天上护佑你的。”
陈夕苑何其敏感聪颖,她几乎瞬间感受到了楚若芙的反常,只是面上分毫未显,“祖母忽然说这些做什么?”
说话间,任性将匣子往远处推了下。
“现在离夕夕大婚还远着呢,皇祖母这般着急赠首饰作甚?不会是嫌夕夕烦,想早日把夕夕嫁出去吧?”
闻言,楚若芙抑不住地提高手指戳了下娇人儿的额心,“小东西恁没良心了。”
后面也不知是怕娇人儿多想还是怎么,楚若芙也没再坚持今儿就要将这些首饰送出去。后面又聊了会儿,陈夕苑离开。
照例是冷珠送她出去,岂料出了大殿,陈夕苑陡然冷下脸,仍然娇柔,却也高不可攀。
“冷珠,你随我来。”
冷珠恭顺平静地,“诺。”
心间却是暗波起,久久不曾归于平静。她近身伺候皇后娘娘,见到郡主的机会自是比旁人多出许多,她深知柔弱只是娇贵人儿的表象,真正的她,敏锐聪颖近妖。她定是察觉到了些异动,可皇后娘娘她
偏寂的偏殿,高耸的朱门开了又关阖。
陈夕苑定定睨着冷珠,好一会儿没说话。她的目光仍是温温柔柔的,可那压迫力不知怎么地竟是越发的强盛了。
冷珠遭不住,当即跪了下来,语调之中已现惊惶,“郡主殿下,可是奴婢犯了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