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知道了,名震诸国的丰珩公子有着悲惨的过往,现如今,他成了安槐国的九皇子宁宇迟。这次,为停战协定而来。
顾绍卿的感觉很复杂,但有一点,他无比笃定,“昭丰珩,你惨不是你伤害她的理由。”
“在失去她踪迹的那几日里,我亲眼见到了无间地狱的模样,每日都在被火炼痛苦不堪。可我连死都不能够,因为我还没找到她,我深知即便是死了也是不能瞑目的。那时我就对自己说,最好别让我找到始作俑者,不然我定是将他碎尸万段。”
昭丰珩闻言,细微地勾了勾唇,他没接顾绍卿的话茬,兀自说着自己的,“顾三,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身世虽然惨,成长过程中却不断地遇见温柔敞亮的人。”
山一般强大的师尊剑圣,性格各异却亲善有爱的师兄弟,温柔的檐上雪陈夕苑,古怪却也热血仗义的如蜚老人
“你知道吗?我曾向郡主建议用和我成婚换取性命,结果她拒绝了。她几乎没有思考,直白地对我说,她有心悦的郎君,她只想嫁他。”
“她说顾家三郎一腔赤忱待她,她怎能因惧死嫁与他人?”
“四海八方之尊的诱惑,都顶不过她心里的执。顾三,你何德何能?”
顾绍卿闻言,心绪乱了,然而面上未显半分,“这是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
昭丰珩:“怎么没关?她那一线生机是我给的,若我当时手起刀落,顾三,现在的你没死也疯了。”
顾绍卿听明白了,这是昭丰珩放上桌的筹码。昭丰珩给了陈夕苑一线生机,几乎等同于给了他顾绍卿一条活路,现在他要他还。
沉默须臾,顾绍卿低冷开腔,“你想要什么?”
昭丰珩:“我要泷若安槐签订停战协定,为期三年;我要若安槐政局有变,你顾绍卿亲自出面支持我。”
像是怕顾绍卿拒绝,特别是第二条,昭丰珩不等他回应便急着落了补丁,“陈夕苑的命,不值这些吗?”
顾绍卿目光似冷刀,扫向了昭丰珩,“陈夕苑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喊的。”
现如今,顾绍卿带来的压迫感越发的尖锐和强盛了,仅仅一眼扫过来,便让昭丰珩生出一种若他再叫一声陈夕苑的名字眼前的人定是会将他诛杀于此的错觉。他不惧,可他的背脊却是一片凉,根本无法抑制。
“这一次,本将如你所愿。从此,你是你她是她,两清了。”
昭丰珩得偿所愿,眉眼微弯,既而朝顾绍卿伸出手,“一言为定。”
顾绍卿恍若没瞧见,定定睨他须臾,转身离开。黑袍随风摆动,一层层凌冽波纹荡开。
昭丰珩凝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风姿绰约,温柔绝美。
“陈夕苑,从此你我两清,未来该如何斗就如何斗。我不会再留一线,希望你也不会。”
回到军中,将情况详禀明焕瑜后,顾绍卿回了蛟龙队驻地。才进屋没多时,徐璟亦从外面进了来,手里还拿了青果在啃。那样儿随意不羁,贵公子和军中精英的气度是半点寻不着的。
现如今,徐家二郎也因在火烧龙骨岭一战中的突出表现进了蛟龙队,后又靠着关系和胡搅蛮缠和顾绍卿住了一间屋。
他一瞧见顾绍卿,眼儿骤然大亮,“这么快回来了?结果如何?”
顾绍卿粗略说了那时情形,话还落全,徐璟亦就扯着嗓子喊了句,“我知道了!”
顾绍卿:“”
“你知道什么了?”
徐璟亦:“这丰珩公子定是喜欢我家妹宝,妹宝这魅力真不是盖的。顾三,未来光杀情敌一项就够你受的了。”
徐家二郎讲得带劲极了,完全没注意到顾绍卿的那张俊脸一冷再冷,直到他低缓地喊了他的名字,“徐璟亦。”
“嗯?”
“你过来了些。”
自家妹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是以徐璟亦也没防备,非常配合地走近顾绍卿。岂料顾绍卿猝不及防出手,掐实了他的脖颈儿。
徐璟亦:“?”
“顾三,你发什么疯?我是你小舅子,不是情敌。”
顾绍卿冷冷道:“掐的就是你。”
徐璟亦还没来得及问,他又说,“收回你刚才的话,不然现在就死吧。”
徐璟亦也不用他掐了,直接歪倒在地。这占有欲也恁强了,几句玩笑话也经不起。
就在顾绍卿以为这几日都要被昭丰珩膈应时,翌日寒露,帝都有信至。而帝都,只有一人会给他写信。
他的殿下,大倔种陈夕苑。
她做的事总是琐碎而浪漫,比如在信上给他画画,这回她画了在断魂岭遇见的那只独角花斑鹿;又比如她的信刚好在寒露这一日送来。
她说想念他,她说她在帝都种种,她说万分恩爱的帝后和了却遗憾的太后,她说开始学打拳强身健体的大殿下唯独不说自己有多辛苦。
熟悉的淡香沁入顾绍卿的鼻翼间时,思念兜头,他的唇落在了信末她的名字上。
爱极,无声。
明宣三十年秋
黑衣的老嬷嬷再度来到了楚若芙的面前,从冷宫到中宫,一时凄寂一时奢暖,处境是大不相同,楚若芙的心境也是。
过去的三年,她过得极好。夫妻恩爱,子孙在旁。时不时去陪太后娘娘抄经,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死之前,能过上这么一段,她很知足了。
楚若芙扶着楚流雾坐定,又亲自给张罗了杯花茶,放到她手边时,笑着问她,“楚家觉得本宫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