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便将如何在四房屋内发现这怪异的箭头的事儿一一道了出来。
坡洞内的天光又暗了些,灰蒙的云依然厚厚地迭压在一起,天上忽得闪过一道刺眼的电光。
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人慢慢将手中的信笺打开来瞧,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了他额上正顺着脸廓往下滴落的汗,背着手在自己腰后探摸着自己的帕子。
她想替他拭汗,于是身子愈发往前倾了些。
轰隆。
韵文下意识地缩着脖子,双耳却贴上一双有些凉的掌。
她捏着帕子睁开眼,却见他不知何时竟也往她的方向靠了过来,近得吓人。
“我在,你不用怕。”
洞外再度落下了雨幕,一遍又一遍地洗刷着大地,亦是成为了这坡洞最好的遮蔽。
韵文望进他的眼,抿着唇,轻轻点了下头。“你也是瞧见琅琊王的亲笔了。等这场雨过去,我便去外面替你把风。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的安危,你肩上负着重伤,若是这会儿随我们一道去了建康,指不定后面的路途中还有什么埋伏。王敦又不是个傻的,谁不知道没有家主令,他这会儿就是逞再大的官威,这假的郎主也是当的名不正言不顺,你想他若真是个钻空子的,又何必费心劳力花费十几年的功夫,在朝堂之上一路向上爬……”
“你的脚腕是什么时候伤的?”
韵文一愣,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方才也是被箭矢划伤了的。她看见籍之一双眼里逐渐涌上薄怒,一时间有些心虚,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我这伤不碍事的,况且过了jsg这么长的时间,那伤处早已没再流血了。”
籍之盯着她脚腕上的伤,一声不吭地将她的鞋袜脱去,布料无意间碰上了那被雨水已经泡的有些发白的伤处,引得韵文忍不住倒吸着凉气。
他斜斜地看了她一眼,重新将金疮药粉的瓷瓶拿了出来,在她脚腕上的伤处厚厚地敷了一层。“现在倒是知道痛了?”
韵文惊得要倾过身去抢他手里的药瓶。“一共就这么些药粉,你浪费了这么多在我身上,那你怎么办!”
籍之不语,只将瓷瓶重新塞回那枚锦囊中,拉过她的手掌,将锦囊递给她看。
绣面上是一堆喜鹊,比翼连枝。
那是她成亲前,熬了许多个日夜绣的。
她有些意外。“当初只说要挑一只锦囊作用处,我一连绣了许多个呢,最后只带了一个出的门,你这又是怎么寻到的?”
“回门那日,我被岳母唤去说话,她带我去了闲听阁。”
籍之对上她那探究的目光,一时间莫名有些羞窘。“这是……我在你枕下翻到的,我瞧着精美好看的很,剩余那几个也就一并都带走了。”
像是怕她恼火,他连忙又是补充道:“我问过岳母大人的,她说可以拿,我才拿的……”
韵文瞧他方才还在因着自己脚上的伤没能及时处理而恼着自己,这下又生怕自己恼着他,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我不恼你,那你也莫要恼我,咱们这事儿便算扯平了。”
见他眉间似乎又要皱起来了,她连忙正了神色,堵住他的嘴。“方才我同你说的那些话,你可听进去没有?”
籍之还想说些让她注意着她的伤处的话,对上那双倔强的眸子,僵持了半晌,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他被她捂着嘴,于是只能点头答应。
韵文总算才长舒一口气,挪着身子,与籍之并肩倚靠在岩壁上,疲惫地闭上了眼。
在她没瞧见的地方,身旁的男人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右肩上打的结,又是抬眼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人儿,轻声呢喃道:“你说了那么多王家的事儿,说了那么多担心我的话,那你呢?”
她阖着眼,吸气凝滞了一瞬。“我?我自然是没什么事儿啊,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
“你若是真的没事儿,为何琅琊王写给桓夫人的信笺里面说,瞧不见你的回讯?”
他看着身边依然不肯睁开眼的韵文,满眼的心疼都快要溢出来了。“王家不可能进不来消息的,所以只可能,是我那二房的堂伯将你与外界隔绝了。”
“你分明受了那么多苦,你为何不肯同我说?”
他揽过她的肩,让她轻轻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绵绵,我是你的丈夫。夫妇本就是一体,我不想让你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韵文鼻尖有些发酸。“到也不算是自己扛,不过是小事儿罢了。说的明白一些,不过是他想用我作要挟,逼着你出现,好名正言顺要过咱们大房的家主令,你且瞧他做什么事儿不都是一定要名正言顺的?再说了,如今我可是顺利逃出来了,他不可能再用我威……”
“这不是小事。”
柔软却也霸道的吻覆在她的唇上。她在惊吓中猛地睁开了眼,剩余的那些话也全被堵了回去。
缠绵,掠夺,带着惩罚的意味,逐渐让她重新触到了几个月前过得那种日子。
她有些心酸,也有些委屈,泪水不住地滑落,呜咽着哭出声。
籍之瞬间慌了神。他捧着她的脸,焦急着问道:“怎么了?可是我将你弄疼了?”
韵文抽泣着摇了摇头,却哭得越发伤心,染得籍之言语间也带了心疼的哭腔。“对不起啊,我实在是太担心你了,方才就没注意着……”
“王籍之。”
她侧过身,满脸的泪痕,定定地望着他。
籍之亦是侧过身,与她四目相对。“我在。”
“王籍之,我真的好累啊。”
“你知道吗?我都有些后悔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