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庾氏百年将门之后,本宫绝不允许做出有违大晋伦理之事,绝不被奸人欺凌!”
未央宫后面的偏殿传出一声凄惨的尖叫,刘聪瞬间变了脸,手里握着的长剑复又往庾皇后的脖颈里压,细细密密的血珠缀在雪白的肌肤上,饶是他这样一个喜爱折磨□□以作欣赏的人,这会儿也没了那份心情。“你对晚娘做了什么?”
庾皇后被逼着高高仰起头,染上些与他一般无二的疯狂。“端妃做出了这般有辱皇家颜面,有辱我颍川庾氏门楣之事,自然不配继续活着。”
门外很快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是个宫中传信的侍卫,入了未央宫的大殿,却并未同坐在主位上的庾皇后跪礼,反倒是直直往刘聪的脚下冲过来,匍匐在地上。“大人,端妃娘娘她,殁了。”
刘聪明显一愣神,手里握着的长剑似是也跟着抖了抖。
庾皇后见此,笑得嘲讽。“你偷陛下的妃嫔,竟也配谈真情?”
“闭嘴!”
刘聪显然是被激怒了,重重的一巴掌便扇在了庾皇后的脸上,原以为能作威慑作用,却听那稳稳坐在主位上的人儿笑得是愈发疯狂。“匈奴人就是匈奴人,只知道蛮横抢掠,即便是入了我大晋的国土,一样也成不了气候。”
“你们匈奴人不是最看重气运了吗,觉着老天爷的气运都是往北飘,你们才该是这天下的君主。”
她忽得站起了身,指尖轻轻捏着锋利的剑身。“那本宫便用鲜血烙下诅咒,匈奴人侵占我大晋疆域一日,你们的王便夜夜梦魇一日,终将死于兄弟自残的兵刃之下,生生世世都要受着天道的惩罚!”
她握着那剑刃,不等刘聪反应过来,便快速地对着自己的脖颈划了过去。刘聪似乎是从未见过这样疯的女人,一边连声道着晦气,一边飞快的往一旁退去。
鲜血洒了一地,庾皇后觉得眼前只剩下了满满一片红,喘不过气来。脑中有些混沌,却好像心里还有什么东西自己放不下,跌坐在地上,靠着意志力强撑着往那群官眷里面望着。
她好像听见了有人在痛哭,在尖叫。
她想起来了,是她最宝贝的那个表妹。
她生得什么样子来着?
她好像有些不记得了。
她伸出手,想往那哭喊声的方向够,却觉得好累啊,连抬起眼皮的力道都快没了。
“连琢……”
她最后朝着那声音的方向笑了笑,一如以往那样温柔。
在她的心里,本能地浮出了几句话,似乎自己曾经反复念了无数遍那样熟悉。
连琢别哭。
连琢是块璞玉,这些都是磨砺,连琢不必将她们放在心上。
连琢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女郎。
护玉金墉(二)
金墉城有着华丽又响亮的名头,四方的岩墙将时辰全都遮蔽住,让人连现在外面是白日还是夜里都分不清。
到底是关押贵人们的处所,入眼所及之处虽是满满地铺着枯黄的稻草,却也十分符合这“金墉城”三个字儿。打造这金玉牢笼的人在墙上镶着些夜明珠作光亮,亦或是琼脂油膏点了长明灯,可那灯座却又雕刻地粗糙。
就和这一整座洛阳城一样,铺张,奢靡,却又让世人觉着是崇尚归简。
耳边声声的呜咽终于将韵文唤回了神。
不知是否是因着先前在长街上,她已经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这会儿她只是发着愣,倒没有同那些世家官眷们一样被吓得晕死过去。
腿上忽然被人轻轻蹬了一脚。韵文往动静的方向看过去,是谢家的四夫人,这会儿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话语,紧紧皱着眉,一副手脚又是踢又是蹬jsg的,一点儿都不踏实。
韵文心里有些不喜,揽着庾思莹的肩吃力地往角落里靠了靠。
她们所处在的狱房,瞧着这大小,原本应当是只能住一个人的,可偏偏挤进了三个人,其余的那些牢笼里面也皆是如此,看来这刘聪真是视她们这些人质筹码与街市上的挂肉没有什么区别。
仰起头,那挑得高高的顶上凿了个四四方方的小孔,远得让人觉着这一辈子便都要蜷缩在这方连腿都伸不直的地方了。
父亲这时候当是在做什么呢?
汝南离着洛阳城不算近,他这会儿应当是不会回去的。
也不知道父亲是否会听见宫里面的事儿,能不能发现自己已经软塌塌地靠在这金墉城常年晒不到日光的湿冷岩墙上了。
韵文心里面直发愁,饶是平日里鬼主意再多,这会儿也只能一声接着一声地叹气,叹得她自己心里面都烦了。
毕竟这金墉城里不成文的规矩,是进了里面的人每日都需要被强行灌一碗软骨散,为的就是防止里头关押的重臣贵人逃出去。那软骨散下在送进来的唯一水碗里,甚至连饭菜里都下了不少的计量,进来的人要么饿死渴死,要么老老实实坐在里面瘫软着等死。
韵文在心里面同自己问答,这若是真有这样一日这种掉脑袋的事儿轮到自己了,她应当是去择后者,毕竟就算自己饿上几日渴上几日还死不成,一旦凿壁想往外头跑的苗头被狱卒瞧见了,自己这颗脑袋可就等不到深秋肃杀的时候了。
她咬着牙,轻轻晃了晃脑袋。洛阳城繁花似锦,牡丹花竟也能成了这样一方牢笼了。
自己正这般想着,外头似有人交谈,又有钱币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很明显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要进来探视。
韵文环顾着自己的周身,除了自己之外,没人是醒着的。她咬了咬牙关,飞快地将自己头上簪着的一根属于王家信物的白玉流云簪往自己身旁的庾思莹的腰封里一塞,又是将自己的发髻扯得杂乱一些,咬了咬牙关,往自己的脖颈上劈了一掌,留下一道看似是被人打晕过的痕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