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我姑姑,玄昌长公主,容不得草率。未有定论之前,将任何人卷入都不合适。”
“顾家三郎还只是个少年,若这事儿影响到他日后的铺排,你会遭报应的。”
话落,顾绍卿的亲爹顾世勋说话了,“我觉得玄昌五皇子说得有理。”
顾世勋本就不喜妻子无意中透露出的贵气与优雅,要他承认她是高高在上的玄昌长公主是有难度的,至少在眼下这个顷刻是这般。
“我的妻子,她是不是公主我能不知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不知道,可玄昌五皇子方才都说了,玄昌长公主时不时会记忆错乱,我和安盈夫妻多年,并未瞧见过她这般。仅仅这一点,便不相符了。”
萧弘玄听完,朝着袁知弗挑了下颚角,“你还有何话说?若是没有,选吧,是你同我去玄昌,还是我同你去阕歌国?”
萧弘玄罕见强势,执意要将顾绍卿从这件事中摘出去。有了玄昌长公主做遮掩,众人只当他怒极,不曾深想他的意图。
袁知弗默了片刻,勾了勾唇,“诸位说服我了,如此,知弗便先行告退。”
话落,朝着顾世承躬身,“扰到将军和诸位的雅兴,是知弗的不是。”
顾世承睇着他,总算知道“无赖”的具体模样了,就和这袁知弗一个样儿啊。阕歌国皇子若都是这般意态,亡国迟早的事儿。
然而再怎么嫌弃,眼下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袁知弗怎么说都是一国皇子,为了两国友好邦交,此事不宜大动干戈。鉴于此,顾世承抬手一挥,示意他可以走了。
袁知弗在众人视线中转身,面色冷肃,却是暗笑在心。
顾绍卿,心里不痛快吧?不痛快又能怎么?我随意的来,随意的走。用不了多久,泷若、江湖、周边诸国都会流传一个传言,“顾绍卿是玄昌长公主的孩子”。
到那时,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有些东西,顾绍卿注定要失去。
袁知弗这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他转过身,才走出数步,一抹清润柔和的声音凝于他耳侧,是陈夕苑在唤他。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只见陈夕苑站起身来,她今儿着了粉裳,云雾一般的柔美。然而她的目光却是冷的。
袁知弗不禁怔了怔,“郡主有何指教?”
陈夕苑以她惯有的温柔腔调:“指教谈不上,但今次的事牵扯到我的师父,我这个做徒弟的不可能装瞎作哑。”
“郡主想如何?”
“若二皇子放弃去玄昌或是阕歌彻底了结这事儿,那是不是可以默认为你对我师父血脉身世这事无异议了?若是,劳烦你签一纸确认书函给我。”
袁知弗脸上的平静出现了裂缝,他可以面对所有人对他的冷嘲热讽,却无法接受陈夕苑对顾绍卿明目张胆的偏袒。
“郡主这是何意?”
陈夕苑:“我必须确保,这个未经证实的传闻不会传出这方寸间。他是我的师父,辱他等同于辱我,我容不下。”
“今日这茬既是由二皇子你挑起的,又不愿去深究,那么二皇子合该做些什么去消除影响不是吗?”
两个人至此陷入对峙。一时间,沉寂落针可闻。
萧弘玄看着盈盈而立的少女,心道,“不愧是泷若明珠,想得恁周到了。”
徐家父子三人亦看了过去,徐景亦在咧嘴傻笑,其余二人神色还算平津,可眼底欣慰和骄傲交织、明晃晃。
陈元初的嘴角细微地勾了勾。
而不远处,秦如烟藏于宽袖之下的手指在众人视线的盲点有一搭没一搭的抠着掌心,她压在眼底的那抹冷意,倘若单独抽出,尖锐能刺骨。
她实没想到,袁知弗来势汹汹,最后却是这般收场,白瞎了她透露给他的细节。
她以为总能让顾绍卿这乖戾的玩意儿失去些什么,结果他只是坐在那儿,神色都没变过。事情都快了结了,剑圣甚至都还没出手。还有大殿下
对付他,好像越来越难了。
秦如烟不曾想到的是,顾绍卿并不若表面上那般平静。
他的欢喜,隐秘而细微,只有他自己知晓。
在顾家人又一次以各种因由隐身时,仍有人愿意为他披荆斩棘,不问他需不需要。
诚然,袁知弗所说之事和它会带来的后果他都不是很在意,但毫无疑问地,那种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是极好的。
对峙过后,袁知弗到底是签了一纸确认函给陈夕苑,保证今晚这事儿蝴蝶苑开始亦终止于蝴蝶苑。
陈夕苑这才肯放他走。
他走后,陈元初望向下位众人,“郡主的话,诸位可听懂了?”
柔和的语调藏了威压,笔直向众人袭去。
众人皆应。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t,无论是顾世承还是众宾客,皆无心再继续了,客套一番后变草草收了场。
顾绍卿将如蜚老人的礼物交与顾世承后,又与顾夫人和两位哥哥打了声招呼,随即离去。从头到尾,他表现得仿佛没瞧见顾世勋那一家一般。
陈夕苑亦步亦趋,恍若她只要离开了,顾绍卿就能给人欺负了去。
顾世勋气得险些自燃,然而就和从前一般,他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禁想,这得亏不是玄昌长公主的儿子,要是的话,怕是越发嚣张乖戾不可控了。
顾绍卿和陈夕苑出了顾府,发现先他们一步离开的萧弘玄还搁马车旁站着,一如既往的花里胡哨,能点亮夜色的俊逸明朗。
经过今晚,陈夕苑对他越发的有好感了。当然了,这种好感并不是女子对男子的那种暧昧情愫,是一种对趣味相投的同盟才有的。再升华些,便是友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