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之后,姐姐每天回家都很晚,当然不是因为躲避程谦,他不敢打她的,但是程谦会趁着姐姐不在家的时候打妈妈,姐姐回来之后,他就不敢动手,要么躲出去,要么关在房间里。有一次我放学晚,经过一家武馆,看到姐姐正在洒扫,等那些学生都离开之后,武馆的师父会教她功夫。和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不同,武馆师父教给姐姐的那些招式,招招致命。”
言冬澄握住面前的茶杯,从中汲取着温度:“她一直在自救。所以我从不觉得她会死,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会是认命的那一个。”
“后来……就是公告上的那件事情。你没猜错,程谦怕姐姐怕得要命,怎么可能意图侵犯她?他白天把我妈打得进重症病房,晚上回来的时候还喝了酒,他一般喝酒就会打我妈,但是那天……家里只有我。”
言冬澄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的感受,仓皇,愤怒,惊恐,什么都有,他最愤怒的莫过于这个打死人的男人居然可以安安稳稳地回家,世界真是荒谬。
之后,是一段极为狼狈且仓皇的记忆,等言冬澄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就在言冬澄心脏狂跳的时候,大门突然开了。
程镜秋站在门口,背着她的书包,手放在门把手上,淡然地看着客厅中发生的这一幕,随后关上了身后的门。
“她没有问诸如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之类的问题,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想去少年监管所吗?”
言冬澄疯狂摇头,他不想杀人的,也不想去那种陌生的,不熟悉的地方。
程镜秋轻轻点头,随后……
“她借助液氮伪造了死亡时间,并且用自己捅出来的刀痕覆盖了我捅的刀痕,最后……更改儿童房的监控,监控之中,我在儿童房玩了一晚上。”
言冬澄苦笑:
“我经常想,她应该恨我的,毕竟妈妈总是在她面前说,因为她不是男孩子,所以被打是应该的。而且,两个孩子的家庭被明显区别对待,别说亲情了。”
“可是她替我顶罪的时候,却那么淡然,就好像只是随手完成一件小事……那么她爱我吗?我不知道。”
“我送出去的信她从来不回应,我每次去探监她都会拒绝,甚至,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之中。我不知道我该说对不起,还是谢谢……又或者我应该自然而然地从她的世界当中退出……”言冬澄微微仰头用手背覆盖住自己的眼睛:
“我以前不叫言冬澄,言是养父母的姓,冬澄是我自己改的名字,碧空如洗,澄明如镜。”
言冬澄终于还是说出了当年的旧事,十三年,他不遗余力地寻找程镜秋,为的就是一个答案,可是现在,言冬澄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追寻这个答案。
“我曾经读到过一句话,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漠。我想,她大概既不恨我,也不爱我,我对于她来说……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分别。”
傅长珩头疼不已,怪不得程镜秋让自己留在雅间!程镜秋真会给人出难题。
斟酌再三,于是傅长珩决定下一剂猛药:“没错,她根本就不在乎你。”
言冬澄极度冷漠地看向傅长珩,傅长珩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言冬澄的友谊一步步走到悬崖边上,他鼓起勇气继续说:
“她不在乎你,可是知道你喜欢的店叫遇风烟,知道你喜欢的茶是君山银针,她不在乎你,但是会让我留在这里安慰你,我不知道你理解的在乎是什么,但是我不认为她对你是冷漠。如果她真的不在乎你,今天根本不必来,也不必说出刚刚那些话。”
突然,傅长珩灵光一闪:“刚刚程镜秋那句如果你不动手,她也会动手的意思是……她不会也想杀了程谦?只是在她安排好之前,出了意外?”
“你在……开什么……”
言冬澄觉得嘴巴发干,他努力思索着当初的情形,程镜秋突然给了两张游乐园的门票,她很清楚自己会让妈妈带去,那么那一天家里就只有程谦。
“而且,我记得十三年前的云端星网根本无法更改,后来才被人发现漏洞,可是你姐姐十四岁不到就可以……”
傅长珩突然发现程镜秋何止是不简单,黑入星网云端,这技术起码得学个五年七年。
“而且,据监察署那边传来的消息,这次对网上这些法外之徒,监察署可没有放过一个。”傅长珩疑惑道:“即便你给监察署打了招呼也不至于……如此严苛。”
言冬澄虽然受到联盟的保护,但是言冬澄的能量还没有大到可以左右联盟监察署的地步……
那么,是谁?程镜秋消失的十三年里面,究竟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明明没有家族背景却可以让整个监察署为她而动?
傅长珩费解地揉着打理得一丝不茍的头发。
友谊中学(1)
江执推着程镜秋回了御茗苑,程镜秋伸了个懒腰,半点没有被江执摔门而出之后的嫌隙,直接问江执:
“江同学,你还来我家做饭吗?我还是觉得家常菜比较和我的口味,那些科技菜让我吃得不愉快。”
江执用力握了握程镜秋轮椅背后的把手,内心的歉意愈发深重:“对不起……我不该因为自己的那些情绪而冲你发脾气……我以为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说出口的……是我错了。对不起。”
程镜秋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毕竟可以说出口的事情我也一直没说。”
江执不解地偏过头:“啊?”
程镜秋不知道按了轮椅上的什么按钮,随后,轮椅平稳地朝着前方滚去,根本不需要人来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