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风烟的员工笑问:“几位,需要什么茶呢?”
言冬澄看向程镜秋,傅长珩这种时候自然不会喧宾夺主,程镜秋没有客套:“君山银针。”
遇风烟的员工点点头:“好的,马上为您送来。”
很快,泡好的君山银针和茶盏一起送来,程镜秋的轮椅已经移动到桌边。
江执看了一眼此时的氛围,非常有眼力见儿地选择离开:“我看外面有很多展品,我出去看看。”
傅长珩笑着起身:
“那我也出去……你们聊你们聊。”
“傅先生不必走。”程镜秋开口阻止了傅长珩的动作:“毕竟,你知道前因后果,才能在合适的时间提供合适的情绪价值。”
傅长珩脚步一顿,侧头看向满脸紧张的言冬澄,见他没有异议,扭身坐下,拳头虚握放在唇边轻咳:“那个……你们就当我不存在。”
江执自觉走出门,在遇风烟员工的带领下走向待客区,遇风烟的装潢古色古香,四处都是上千年前才有的装饰品,看起来和谐又有趣,江执端起茶一边看一边安静地等着。
此时,雅间内却没有人开口说话,尴尬的沉默在三人之间回荡,言冬澄打好的腹稿在这一刻被他自己尽数推翻,搜肠刮肚说出口的却只是普通寒暄:
“那个……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话一出口,言冬澄就后悔了。傅长珩更是急得不行,程镜秋在副本内见人怼人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刻,以至于傅长珩觉得言冬澄恐怕会被顶回来,程镜秋不会说出为什么要问这种没意义的问题之类的话吧?
可惜,程镜秋表情和语气都很平淡:
“还行。”说完她似乎思考一瞬,补充道:“很有趣。”
言冬澄踟蹰着,想要继续往下问,可是又在心中斟酌着用词,程镜秋静静地品完一杯茶,放下手中的茶杯: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言冬澄鼓起勇气:“你讨厌我吗?”
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没头没尾,言冬澄赶紧解释:“不是,我是说,当初他打你却不打我……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我还不至于被这种低级的拉踩给影响到。”
程镜秋是真的无所谓:
“被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和上赌桌没区别,但是当我有力气可以拿起骰盅的那一刻,我的命运就和哪张赌桌,赌桌上的其它骰盅都没关系。”
这样的话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
傅长珩内心长叹,怪不得程镜秋要让自己留下,这安抚言冬澄情绪的事情,恐怕还是得自己来。
言冬澄听到这一番言论,脸上的表情渐渐低落下去,但他很明白自己不能够再错过这个机会,所以直言不讳地问:
“那你,为什么要替我……认罪?”
傅长珩的眼睛蹭地一下就瞪圆了,什么叫替他认罪?结合昨天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傅长珩唯一能够联想到的就是那个禽兽父亲的死……
杀掉程谦的人不是程镜秋?
震惊之中,傅长珩看到程镜秋那似有若无地一瞥,内心咯噔一下,再看过去时,程镜秋耸肩:“没什么,刚好我上学上得有点腻,换个环境而已。”
傅长珩腹诽:姐姐您怎么这么聊天?
程镜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个雅间中,恐怕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品茶的心情,又一杯茶下肚,程镜秋开口:
“看来你没什么问题,那我刚好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言冬澄点点头,甚至还带着一点期盼,或许,程镜秋会问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言冬澄抬起头,注视着程镜秋。
“有的人活在过去,有的人活在现在,而有的人是为了未来而活的,你呢?言冬澄,你是哪一种呢?”
“我……”意料之外的问题让言冬澄有点反应不过来。
程镜秋朝着门的方向推动自己的轮椅:“你还记得当时我给了你两张游乐园的门票吗?”
言冬澄愕然地回想,良好的记忆力让他很快回想起来,点头:“记得。”
“你不动手,我也会动手的。”
程镜秋说完这句话,没有犹豫地离开了雅间。
直到江执和程镜秋一块离开遇风烟,言冬澄和傅长珩都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傅长珩有些担忧地看向言冬澄,言冬澄抿了抿唇,开口:
“程谦……很喜欢打人。小时候他就打她,然后打我妈妈……特别是喝酒之后……但是我妈妈似乎觉得挨打就是因为她自己做错了事情,打姐姐也是,妈妈会说因为姐姐是女孩子,所以爸爸生气,姐姐被打是因为她自己做错了事,爸爸打她们是爱。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煤气灯效应。”
开口说了第一段话之后,后面的话就更容易说出口:
“这种殴打持续到我姐姐七岁,又一次被殴打之后,我姐姐死死咬住程谦的手臂,直到她崩落了牙齿,而程谦手臂上被留下红黑色的牙印。她咬人的时候目光都很平静,被打的声响让人听了心颤,可是她却纹丝不动,当时她看程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从那之后,程谦不敢再打她,甚至她回家的时候程谦都不敢呆在家里,程谦说姐姐的眼神冷酷而且残忍,是个怪物,但我知道不是。”
言冬澄端起茶试图暖暖自己的手指,可是温度的传递却缓慢得很,他活动着自己的指尖:
“姐姐曾经对我说,弱小的人发出的声音,无论是惨叫还是哀嚎,呼救还是祈求,都是不会被人听见的。我才知道,她很小就会去监察署寻求帮助,但是无数次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