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勋被她烦透,正想挥开她的手,顾绍卿到了,一身玄衣,容颜清隽冷清。少年长成,仅仅是站在那里,压迫感便能牢牢地控住这片空间。
李督捕陪伴在他的身侧。
霎时间,这层地牢仿佛被仙人施了凝固咒,静寂无声。这一境况,持续良久,直到顾绍卿低低笑了声,“这牢笼,二位住得可还舒适?”
讥讽,明晃晃。
这一趟,顾绍卿本可以不来,但他还是来了。瞧着这一对癫公癫婆发疯,他心间生出了莫名的快感。
他开始庆幸自己来了。
秦如烟顿时松开了顾世勋,面朝顾绍卿,这一连串动作是无法再精简了,她却完成得极为费力。
“镇北王殿下,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放过我和你爹吧?”
秦如烟出身贫寒,后又经人情世故磨砺,她比谁都懂“识实务”的重要性。所以即便她痛恨顾绍卿,恨不得啃他的骨喝他的血,她还是向他示弱低头。她并不觉得羞耻。
泷若幅员辽阔,天骄频出,有几个人面对如今的顾绍卿不用低头?
血脉亲情?
这四个字让李督捕都忍不住轻嗤了声,心中暗道:这秦如烟脸皮可真够厚的,为了保命,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思忖终止于顾绍卿低低冷冷的一句,“血脉亲情?”尾音,带出了几分意味莫名的笑意。
“两个畜生,也配和本王谈血脉亲情?”
顾世勋被“畜生”二字激怒,“顾三,你怎么说话呢?你爹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就没见过你这样顽劣的孩子。”
顾绍卿又笑了声:“顽劣?我娘亲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今儿来,可不是和二位叙旧的,主要是带了点东西给二位瞧瞧。”
话毕,也不等两人应,便从袖袋里掏出了那本册子朝牢笼丢去。须臾之后,册子精准跌落于牢笼外、秦如烟和顾世勋的眼前。册子受力摊开,内页显露于外。
竟是一些施虐的刑具。
顾绍卿嘴角微微上翘,勾勒出的弧度像软剑像铡刀像任何能收割人性命的利器。
他的戾气,没有一丝收敛。
“这些,便是当年我遭的罪。当时我就在想,总有一天,我会加倍地还给你们这两个畜生。”
“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顾世勋闻言忍不住拿起了那册子,以最快的速度翻看,他这才知道,顾绍卿年幼时遭遇了什么。
过往,他并不在意此事。偶有愧疚,都被“都能救活能遭什么大罪呢”这样的念头碾碎。没想到,很多折磨虽不足以致命,却也能叫人痛不欲生。他仅仅是看,背脊就开始泛凉,根本抑制不住。
他身旁,秦如烟不断地抖着,有一瞬,或许是无法负荷了,她用力抱紧自己。手背上,根根青筋鲜明迸出。
顾绍卿静静看着,忽而意尽。
他侧眸看向李督捕,“今儿就到这,我先走了。”
李督捕下意识伸手,原是想拍拍他的肩膀,即将触及的那个顷刻,他忽然回过神来。顾绍卿现在可是位高权重的镇北王,再不是当年那个和他联手查案的顾家三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