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夕,今次你做得很好,爹爹只是被吓到了。在寻不到你皇祖母看着你满脸通红地昏厥,爹爹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我觉得自己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我在意的人,到头来,一个都没保住。”
陈夕苑心中愧疚更盛,她握起陈元初的一只手,柔声保证,“爹爹,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定是事事向您报备。”
陈元初:“说到要做到。”
陈夕苑:“夕夕定是能做到的。”
这一日午间,暗护皇后娘娘三人出宫的少仓和三愿回宫复命。皇后娘娘安全醒来,虽精气神还不算太好,但身体看着已无碍。现已交与永安军护送,最慢,半月内能抵西地。
这回陈元初一旁听着,他的心越发的安稳,然而明面上他一直绷着脸。
少仓和三愿见状,心悬于半空间,迟迟未能归于原处。大殿下平时总以柔和示人,忽然冷下脸,真叫人惊惶不得安。
说完,欲退离。
少仓和三愿两个绝顶的高手,像两个犯了事怕家中长辈训斥的娃儿似的,朝着陈元初躬身行礼,“大殿下,我等告退。”
起初,陈元初微微颔首。
少仓和三愿见状赶忙离开,结果才走开丈余,又听陈元初道了声,“站住。”
少仓≈三愿:“”
转过身,再度面对陈元初。
岂料,竟是瞧见大殿下朝着他们微笑,“今次,诸君辛苦了。等到局势大定,本殿定是在北屿设宴款待大家。”
少仓和三愿惊喜道谢,随后出了炤华宫。出了来三愿都有些不敢信,他对少仓说,“大殿下今次被吓得这般狠,竟也没有同我们计较。”
“胸襟开阔!”
少仓手臂伸展,虚松地搭在他的肩膀上,“那是因为他的定心神针还活着。”
他不敢想若是皇后娘娘或是郡主没了,大殿下会如何。但有一点,他很肯定这内廷和江山不会好了,他的手段或许会比永平帝更激烈,更偏执。
中宫遭火后,帝王没再早朝。
皇后仙逝,丧钟不响也不对外宣布死讯。搜宫还在继续,白相亲自动手,威力可见一般,暗钉一颗颗被挖出,抹去。
动荡剧烈,血腥。
可没人敢说话,这回死的是皇后。还胆大包天地烧了中宫,让皇后连尸骨都没留下。谁不知道皇后是帝王的青梅竹马,相偕走过了漫长的岁月,楚家涉及谋逆帝王都不曾怀疑到她头上。如今她死了,死在了内廷帝王的眼皮子底下,叫他如何能忍。
这一日,白通来到了恬嫔处,他在踏床的边沿,发现一个头发。偏硬,有细微皂角的味道,这无疑是根男人的头发。
白通招来了两侍卫,令他们细致搜索床榻周围。结果一如他所想,又寻到了几根头发,同一种皂角淡香。
白通将这些头发置于一方白帕上,径自走向了恬嫔。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不甚明晰的弧度,却是让恬嫔遍体生寒。
她早听闻白通细致入微有触一点推演出全貌的本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娘娘是想自己说道,还是臣拉所有能在内廷行走的男子过来比对?”
“娘娘切莫存侥幸的心理,眼下陛下什么情况您是清楚的,他容不下这内廷有一点脏东西。”
“脏东西”激怒了恬嫔,她朝着白通冷喝,“白通,你大胆!未经审查就朝帝王妃嫔泼脏水,你想死吗?”
白通低冷地笑了声,这回,他以只有他和恬嫔能听到的音量,“那不妨一道瞧瞧最后死的是谁?”
恬嫔咬死了这些碎发是宫中内侍的,白通不信。末了,他当真召了能在这内廷行走的男子于恬嫔寝宫,亲自比对。
这群男子中,还有禁卫军的三位主事者。
张怀然,温华光,钟政。
白通验一个,放走一个。
一盏茶的功夫后,他来到了钟政的面前。他其实已经闻到了熟悉的气味,然而他面上未显。就在所有人以为钟政很快能离开时,白通忽而道,“张怀然,封宫清场。”
“温华光,唤人去请太后、三皇子、高太医。”
至此,众人忍不住往三皇子可能不是帝王血脉上想,但细想,又觉得过于荒谬大胆了。混淆皇家血脉,这恬嫔看着这般娇怯,她怎么敢的?
思绪跌宕,并未影响众人动作,一切按着白通的指示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待到人齐,恬嫔自知一切已成定局,妄图咬舌自尽,却被张怀然扣住唇齿阻止,继而用布条缠之。至此,恬嫔可以说是威严尽丧。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详细查验过后证实,三皇子并不是帝王血脉,他的父亲,是内务府副统领钟政。
“荒唐。”明嘉应怒极,挥落手边的茶盏。霎时间,尖锐的声响混着烫水茶烟溅开。
陈元嘉惊惶失措,他望向自己的母亲,“怎么可能?母妃,是太医验错了对不对?”
“我是父皇的孩子!我是父皇的孩子!”
话至此处,他忽然冲到恬嫔面前,扯掉了封住她嘴的布条。
“您说啊!您说啊!”伴着话音,他抓着恬嫔的瘦削的肩膀,疯狂摇晃。他失控的举动,粉碎了恬嫔的冷静,她失声痛哭。
这一哭,陈元嘉什么都明白了。他忽然就疯不动了,像泥一般,瘫软在地。
恬嫔很是心疼,定定地瞧了他半晌,她跪着挪动,来到了太后面前。膝盖骨磨到了茶盏碎片,肌肤被刺破,她也似浑然未觉。
“太后娘娘,臣妾罪该万死亦甘愿受死,但孩子是无辜的,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您能不能看在过往看着他长大的份上,给他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