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塘,你本可以以更明亮的姿态位列泷若天骄榜。”
顾绍卿走了。
殷塘默默地坐在原处,任饭菜凉透,都没再动过筷子,亦未唤人来见。
这一年的六月初,江湖有风起,这“风”是赤冶剑主顾绍卿催出来的。
江湖各大门派隐世的高手陆续收到风声,顾绍卿邀天下轻功至强者去北境军一聚,有要事相商。同时提及这要事有危险,甚至会丧命。
世人触不到的隐秘处,讨论不断。
天心宗内,宗主江清风手握现今的武林盟主赵周的亲笔书函,读完,递给一众下属传阅。差不多都看完,宗内长老吴城问江清风,“宗主觉得这顾家三郎想做甚?”
江清风:“顾三现在身处北境军,他断不可能脱离镇北军召唤天下群英。”
吴城:“宗主的意思是这要务涉及边防?”
江清风微微颔首,“身为泷若一份子,保家卫国该是责无旁贷,但此番有丧命的危险,我实不忍我天心宗众人去送死。”
就在众人以为这就是最后决定时,江清风忽而又道,“我一个人去。”
“吴城,倘若我的死讯传出,你便继任这天心宗,护我天心宗百年昌盛。”
“使不得啊。”
“宗主,我去。我孤寡一个,轻功又不差,去了最是适合。”
“宗主,乔麦愿代天心宗前去。”
一片喧热中,江清风的双眸现出猩红之色,却也比先前亮了许多。漫长的沉默之后,他低哑开口,“行,我们一道去。”
西地七宝村
如蜚老人也收到了来自武林盟主的密信,他展开细看,嘴角徐徐上扬。
这小子,才去镇北军没多久就大动作不断。再过过,北地局势怕是要因其大变。
这回的差事,和他这轻功马马虎虎的小老头没什么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骄傲。他亦想去北地瞧瞧,顺便赠一批新的暗器给镇北军。
东境安淮州
一间古朴雅致的茶楼中,城中巨富傅家的小公子傅霖正倚窗而坐,散漫地哼着小曲。无人知晓,他大半的注意力都给邻桌的两个青年男子拽走了,他们在说顾家三郎邀天下群雄去北地一聚的事儿。认真计较起来,他们两个人说话的音量极其细微,可傅霖从小习武,耳聪目明。对常人而言低微的音量,之于他刚刚好。终于,他停止了哼歌,径直朝着那两人走去
那天傍晚,趁着晚膳家里人齐,他同家人说道了想去北地支援镇北军之事儿。斥他胡闹者众,其中还包括他的父母。然而,傅霖并未屈服,他望向傅老爷子,傅家最是有威望的人。他知道,说服了爷爷,他就能成行了。
这亦是少年第一次毫不遮掩地道明自己的心意,
“爷爷,我听说那顾三和我一般大,也是世家子弟。同样的年纪,他在北境与蛮子搏杀,虽辛劳危险,却也肆意如风。而傅霖怎能日日听曲喝茶,在各个铺子间游走收租。”
“同是男儿,我自认不会比他差多少,我亦想为乡民为泷若做点什么,哪怕一次。”
桌间沉寂,过了好一会儿,傅老爷子才低冷开腔,“你可知,去了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死,谁不怕呢?
傅霖也怕,但他却笑了,“那我也不悔。”
“少年不搏杀,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傅老爷子闻言,竟然大笑出声,前所未有的由衷肆意,“我傅家有子如此,当骄傲的。”
“去吧,爷爷在家等你凯旋。”
这样的场景在泷若各地不断发生,这世间轻功至强者纷纷奔赴北地,明知有丧命的危险,却仍旧义无反顾。
帝都,随着大殿下而来的姚寒江也收到了密信,他展信细读时,陈元初就在他的身旁。等他看完,陈元初问他什么事。
姚寒江面朝北,仿佛这样,就能看到他那不省心的徒弟,“顾三以赤冶剑主的名义暗召天下擅轻功者前往北地一聚。”
“这些密信,皆由武林盟主赵周代发。”
陈元初听完,怔后轻笑,“一人,盘活了一大片吶。自古英雄出少年,这话竟是一点没错。”
姚寒江没接这话,但他心里难免骄傲。这可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啊,他越强,他脸上越有光。
“殿下觉得这烈马想做甚?”
陈元初细细回忆北地舆图,半晌后,他道,“若是本殿猜得没错,他大抵是想火烧龙骨岭。”
姚寒江对北地也算熟悉,自是知晓龙骨岭的情况,听陈元初如此说道,嘴角不禁抽了下。
心道,这死小子,当真是剑走偏锋。但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唯有如此,才能真正解北地之困。以前,或许有人想到过这一点,但无一人敢付诸行动,成面太过微弱了。
但顾绍卿敢,更让人叹服的是,他已有了令天下群雄甘愿为他奔赴的威望。
人们似乎都忘了,声名赫赫的赤冶剑主,他才十七岁。
这一日稍晚,姚寒江单独召见了少冉和少仓。
只因这两人,是剑圣一门除了顾绍卿之外,轻功最好的两个人。
内廷僻静的一处,姚寒江向两人道明情况,末了,对两人说,“此事危急,可能会丧命,你们仔细想想。愿意去,为师会允准;若是不愿,为师也不会怪罪你们。”
岂料话音方落,少冉便是咋呼开腔,“禀师父,少冉愿意前往。”
姚寒江:“我叫你认真想想,你是没听见?”
少冉一脸无辜:“我认真想了呀,只不过我这人脑子比较灵光,想问题比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