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陈夕苑在顾绍卿的陪伴下现身华阳楼,在她常坐的位置上,她瞧见了温浩瀚。少年一身白衣,瘦削单薄,但那精神,比初初见他不知道好了多少。
她坐到他对面的位置时,周遭众人、包括顾绍卿在内皆有意识退避。
温家灭门案随着白相抵西地进入到尾声。这一天来得有多不容易,温浩瀚想必就有多感激陈夕苑。在这特殊的节点,他定是有话想对她说,谁都不想抹杀他的这个念想。
温浩瀚给陈夕苑斟了杯茶,茶香漫开时,陈夕苑柔声开口,“近些时日,你过得还好吗?”
温浩瀚:“正在努力地学做一个正常人。”
陈夕苑笑,“甚好。望你未来万事顺遂,长安宁多喜乐。若有需要相帮的地方,只管来寻我。”
温浩瀚回以一笑:“郡主的话浩瀚记住了。”
“未来你想做什么?”
“郡主呢?”
“若是一日不得安,我便斗一天;若是一年不得安,我便斗一年。”
在温浩瀚诧异的目光,陈夕苑第一次显露出自己的锋芒。浸于光中,可破光。可是直到这一刻,她的语调仍是轻缓,似暖水经微风,一圈圈荡开。
“经由你经由很多人,我发现‘柔和谦卑’这样的字眼是恶毒卑劣驯化良善的利器,什么时候想起来,就以它们为基石行审判责罚之事。”
“可生命都不由己了,尊严被践踏,这些所谓的美好特质要来有什么用?”
这些话,让温浩瀚想起了初见陈夕苑时的一帧帧,他面露微笑,“郡主说得极是。”
说罢,他的右手轻握成拳,径直送到了陈夕苑面前。
陈夕苑不明所以。
温浩瀚道,“希望未来浩瀚有能力t助郡主一臂之力。”
陈夕苑笑开来。
拳拳轻碰时,她说,“期待帝都重聚。”
酒宴开始前,安澜在李小贝相偕而至。安澜话还是很少,眉眼间浸着淡淡忧伤,可他一日比一日健康。陈夕苑甚是欣喜,整个晚上,笑意常挂眉梢。
闹到近亥时,一众少年人才散去。
明日一到,就要各奔东西,再聚也不知是何时了。
陈夕苑心里多少有些感伤和不舍,虽不曾显于面,却也瞒不过顾绍卿。
回程的马车上,他忽而闷哼一声,极为低微的音量,却似乎负了些气。一如既往,轻易地攫住了陈夕苑的注意力。
“哥哥,你怎地了?”小姑娘眼中浸了些茫然,今儿,她可没惹他。
顾绍卿不吱声,这让陈夕苑明白,是她惹的。她细细思忖,除了同安澜和温浩瀚多说了几句话,就再没什么了。
她不禁觉得有些荒唐,轻轻失笑,“哥哥可是因为我同其他男子多说了几句话气恼的?”
顾绍卿直直看她:“郡主以为呢?”
陈夕苑:“我觉得是,我觉得哥哥就是樽醋桶。上回人魏韵知不过是送了些种子,你就浑身泛酸气,那酸劲儿比神兵赤冶剑还要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