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应笑着朝她招手,“过来些,让母后仔细瞧瞧。”
人多说,婆媳关系最是难,可谁能想到,在帝国至高处,太后待她如亲生母亲。再过去的那些年,太后时不时会过去陪她坐坐,给她带有趣的话本和经文。
楚若芙慢步走近了些,明嘉应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过后,拉她坐在自己身旁,“这些年苦了芙芙了。”
楚若芙鼻酸眼热,但这回,到底是没再哭,“也苦了母后了。”
明嘉应慈爱笑笑,“那这回,算我们母女苦尽甘来了?”
随意地聊了一阵,楚若芙在稍许犹疑后,对明嘉应道,“母后,若芙有事儿想单独和您说。”
明嘉应怔了怔,素手一抬。花戎和月华便带着人离开,偌大殿内只剩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女子。
楚若芙忽而从位置上起身,跪倒在明嘉应的面前,双手伏地,小脸深埋其中,极卑微的姿态,“母后,有件事若芙不知当如何,求母后教诲。”
明嘉应:“起来说。”
说话间,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全然敛尽了。
楚若芙闻言抬起头,但并未依言起身,“若芙不起,若芙有罪。”
明嘉应:“你何罪之有?”
楚若芙将那日亲姑姑楚流雾来见她之事详细说了,末了,迎着辨不清情绪的明嘉应,
“母后,若芙听完被伤心和恶心搓磨了一遍又一遍,眼下只余愤怒和不甘。我做错了什么,我的小姑姑楚流雾又做错了什么?何至于搭上这一生?”
“我高居后位的那些年与楚家无上荣耀和尊荣,后又自困冷宫十年为家族赎罪,生养之恩,早该还尽了。我不想死,更不想为楚家而死。”
“若芙和宴哥青梅竹马,情根起于少年,他一次次为我妥协,我实不愿以心机对他。”
“母后,有些事情楚家能做到,其他世家门阀亦能。如今这内廷,怕是布满世家门阀的暗钉了。谁也不知道,这暗钉什么时候会迸出来扎向陛下,亦或是您?”
开了口,后续容易了起来。
楚若芙的身体在颤,声音也是,可她的目光笃定,她的心至坚。
明嘉应是怎么也没想到一次寻常请安会演变至此,她一方面惊诧于楚家吃过一次亏以后想到的不是未来谨言慎行,反而生出了偏执,执意谋夺帝位;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欣慰,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帝后的心还向着对方。
“若芙,起来吧。”
“起来。”
第二声,偏冷肃,仿佛经北地的浓密冷意磨砺过。
楚若芙下意识地服从,慢慢站起身来。
明嘉应定定睨她,片刻后,才又道,“若芙,你能和母后坦白,母后甚是开怀。”
这是信任,也是依赖。
“但你应当知晓,这事儿到了我这里意义就大不同了。企图谋夺帝位,无论用的什么方式,楚家都会被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