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住她的脸,凑近过来压低着声嗓。“你也说了,这大宅后院就是个吃人的地儿,我可不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绵绵却jsg陪不了我了。”
“言语的软刀子总比你这真刀实剑的要安稳得多。”
尔风立在一旁,瞧了瞧府邸那敞开着大门后面,庭院之中的巨石日晷,亦是不舍地望了云翠一眼,才终于来到籍之的身后。“哥儿,时辰不早了,再多耽搁下去,呈递的弹劾折子可要愈发多了。”
他点头,心一横踏上了马车。
韵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方才他的那些温热还停留了半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全部消散了。
“王郎。”
他坐在马车中,听见这道声响,迅速地将那窗轩上的细竹帘撩开。“夫人有何吩咐?”
“就是再忙也要记得寄书信回来!”
他笑了,亦是冲着她喊:“见字如晤,夫人若是想我了,直接写出来便成!”
得了他的话,她也跟着笑了,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那窗轩下,踮起了脚。“其实,我一直有件事儿,还没敢问你。可我想着,若是这会儿再不问你的意思,怕是又要等上许久了,我这心里面可实在是要憋得难受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你……没有小字吧?”
籍之半个身子都探在车外,轻轻摇着头。“夫人可是有什么想法?”
“你、你——”
一张脸瞬间涨红。“你觉得远道这二个字儿,如何?”
他一愣神,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她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笑着抚上她的头,趁她不注意,自她发间拔下了那根陪着她出嫁的如意玉簪。
“那远道便不客气了,留绵绵一根簪子作念想,毕竟见物如见人。”
韵文有些羞。“你既听见了,自己心里面记着便是了,也不必说出来。”
尔风坐在那马车前,瞧见了一旁躲在韵文身后的云翠,同她无声地道了句“等我回来”,便听马车里的人心情很好地道了一声该走了,才缓缓将马儿身上的缰绳拉紧,整一条车队于是动了起来。
他靠在那车壁的外面,听见里面的人痴痴地笑,没忍住好奇,出声问道:“哥儿这是怎么了,前面还同夫人伤感着呢,这会儿像是平白无故得了几百两金子似的。”
那车厢里的人只是笑着抹了抹鼻子。“我有小字了,还是大夫人亲自给我的。”
尔风吁了一声,继续驾着车。“远道?单这么瞧着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夫人是瞧着哥儿这会儿要去行万里路,所以给应着景起的这二个字?”
“平日里叫你多读书卷你不听,这会儿连这个都不明白,知道的是你伴读时候不用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太宽纵你呢。”
他依然是笑着摩挲着手中的白玉如意簪子。“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她思念我诶!”
目送着那长长的马车队伍驶离府邸门前,直至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云翠才终于得以扶着韵文的手,转过身往回去。
只是这一回身可瞧见了太多。
原本便是大房的大郎君出任差事,她作为他的妻,走下了踏步去送他也是应当。可原先那站了满满一门廊的人,一应都走了个干净,只剩下同样是出身大房的二郎君羲之与三房的王导曹淑夫妇还依然伴着她。
门前恰好卷起一阵风,带着几片落叶,飘零在青石踏步上。曹淑有些瞧不下去,“你们本该是新婚燕尔,情意正浓的时候,突然落了这样一个远差,生生将你们分离开来,实在是太残忍。二房五房那群人在马车才一动的时候便里屋去了。大郎君虽然是走了,但你也不用觉着萧条,有我们和阿菟陪着呢,何况方才似乎来了信笺,好像是专门指明了要递去你们大房的,这会儿你身边那个侍女寻芳已经去替你接着了。你记着,你不是孤单一个人儿。”
韵文暗暗地抹去了方才目送时没能忍住的两行泪,看着这萧瑟的庭院门廊,努力撑起的笑意之中满是嘲讽。云翠扶着她来到三房的二人面前,微微躬身蹲了个礼。“难为你们还能惦记着他,也难怪文伯总是与您秉烛长谈,绵绵谢过三堂叔与曹姐姐了。”
“阿菟,咱们该回屋子了。”
羲之应了一声,慢慢地跟着韵文的步子回了屋子。她转过抄手游廊的转角,扶着墙整个人有些颤抖。
“云翠。”她的声音中带着那忍耐了许久的哭腔。“你说,他要是真的回不来了,该怎么办啊。”
云翠被她这话问得吓了一跳,浑身抖了抖。“不会的,夫人您多虑了。姑爷是这样一个聪明的人儿,您瞧瞧他为了娶到您费了多少心思呀!再者,您原先不也说了么,姑爷打小便习武的,是不会出事的。”
“话是这么说不假,可我这心里面总是隐隐地觉着不安。”韵文知道,自己这样儿实在是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也应当跟着实事去做出判断,但这种不安的感觉已经在她的心间萦绕了四五日了,她实在是不得不心慌。
双手交迭放于胸前,她诚心朝着上天祈祷。“三清真人在上,但愿神仙真人庇佑,吾夫籍之能够平安顺遂。”
云翠在她身边劝了有好半晌,她才终于缓过气来,想着内室里头还有大摞的账簿没看完,账也还没算完,那些个其他房里送来的心思不纯的下人们也还没处置,自己如何能就此躺倒在床榻上不管不顾?
只是二人才将未安轩的院门推开来,寻芳便急匆着奔了出来,手里捏着两封书信。“夫人,汝南和颍川都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