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文也纳闷,“是哩,我记着那软酪还是用牛乳和糯米揉成的细面,可填肚子了,似乎是还吃噎了,险些没能喘上气儿来,后来还因着跪祠堂跪久了,害了好重一场病,于是阿耶才开始不让我跪祠堂跪过夜。”
说得话总是较脑中反应要快上几分的。她这般想着,忽然怔住了,不安与荒唐的想法逐渐占据她的脑子。
“所以我那场病,并不一定是我真的病了……”
寻芳有些不明所以,看着她瞬间自那蒲团上jsg站了起来,提着裙袂便往外奔去,也没多想,立刻追着她的步子跟上去。闲听阁的抄手游廊中,云翠提着满满一篮饭食慢悠着往内室走,一抬头却险些被奔跑着的韵文迎面撞上。
她心惊着拍了拍胸脯,刚想去问韵文是着急忙慌着去哪儿时候,又险些撞上跟着奔来的寻芳。
“哪里院落走水了?还是那王家大郎君来咱们闲听阁了?”
寻芳焦急地哎了声,远远地往韵文的方向紧盯着。“你往旁边挪一些罢,免得我挡了你的路!我同你说不清,大约是女郎觉着有什么事儿不太对,我得跟着,免得月前挨的那顿打又得再挨一遍。”
于是云翠也不再悠闲笃定着走了,手上的饭食篮子也送不进内室了,把那饭食篮子往着游廊旁的长椅上搁置,便跟着寻芳的步伐一道往前奔去了。
还以为自家女郎是个娇娇柔柔的人儿,没成想跑得真是快,一拐弯儿可能就没影了。
二人停在一栋平日里不常开门的阁楼前,双双木讷地抬头瞧了眼上方提着的匾额,心中不明的疑惑越发多了。
女郎这好端端的,来库房作甚么?难不成真是来看那些聘礼的?
韵文提着轻飘的裙袂,在库房门前站定,似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终于往踏跺上面踩去,徒留下寻芳与云翠无声地对视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里瞧出了不相信。
她们女郎平日里是这么一个不将物欲放在眼里的人儿,那些女郎家们最爱寻得精美环钗,韵文向来都只说“好看,够用,耐用”便是,于是那为数不多几支精美也多是大郎君自外面赏游回来时替她带的。
“赵叔,阿娘在打理府中账簿,发现十年前有一笔账,在她手上的二本簿册中对不起来,差了二两银子,便叫我来库房看上一眼。”
她虽未明说是哪一笔账,然面上依旧是镇定自若的样儿。库房门前的守卫瞧着是她们,便也不多言,只是自地上取了三盏油灯递给了她们后,便侧了身让三人进了屋子。
屋子里是昏暗的,伴着些许潮湿的空气,凉凉地钻着人的鼻子,夹着浮在空中那看不清的灰尘,激得人直想打喷嚏。她自门口将手中那盏油灯燃起,映着狭长的光亮,一道一道寻着十年前的簿册。
“……积食,脏腑黏揉,伴随受凉,有干呕、食欲不振、燥热温病,不应受寒,食腥辣油腻……”
手上端着的油灯在打颤,她一晃神,将手中捏着的簿册揉皱。
她回过头,瞧见那候在身旁的寻芳与云翠,拉过她们温热的手掌,深吸了一口气。“替我,将汝南医术最精湛的大夫寻来,越快越好。”
那簿册上的字句在她脑海中反复蹦跃,她心里似有答案呼之欲出,然还是在不断否定着那些同雨后春笋般不断涌出的念头。
寻芳霎时愣在了原地,忙上前将韵文手里的油灯盏夺了过来,又是替她重新将那簿册放回架子上。她托扶着她的背,让她整个人的重心都放到自己身上,“女郎,您该用午饭了,瞧您饿着肚子连路都走不稳了,又是刚自外面奔波了恁许久的,还没能将精神气儿都养回来呢,这种地方让寻芳同云翠来便是的。”
云翠立在一旁,并不作声,只是同她行了个退礼,便欲往府邸外面奔去,到坊间寻找医馆大夫。只是自己才到了整个府邸的前厅,便瞧见尔风伴着籍之一道往里走着。
“云翠姑娘这是受了你家女郎什么示意,这么紧赶着要去办事儿吶?”
她却并不去看尔风,只是同籍之施了个礼。“女郎只说了要去寻坊间最好的大夫,她有话要问,别的婢子也就不知了。”
籍之心中一紧,忙上前来问:“可是绵绵病了?她病了怎得也不同我说一声,必然是在回来的路上受凉了,都怪……”
“姑爷您就莫要往自己身上揽了!”
她着急着矢口否认,“女郎好着呢,只是去了趟库房,翻了些陈年旧账。”
他听罢,皱了皱眉。一个健康的没有病痛的人儿,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要去寻大夫?库房里大多堆积整理在侧的也都是些许多年前的旧账了,收支的账、采买的账、车马的账、亦还有问诊的录册。
没生病却需要寻大夫,那必然是要将什么事儿给问清楚的意思了。
“尔风,外面的牛车便先别让人收回去了,你带着云翠一道去寻大夫。她只身一个姑娘家的,你多看着护着些。”
尔风哎着应声,籍之便再不去管他们,一个人径直往府内走去。
周家府邸很大,也亏他早些时候让看门的下人为他带过路,如今在这方府邸里面,他最不可能走错的路便是取闲听阁的那条道。
穿过闲听阁的厅堂,他立在内室的门外,轻轻叩着门,语气微嗔。
“方才烹了些冰医[1],想着你大概会喜欢,便亲自送过来了,好绵绵,便替我开扇门吧。”
星河鹊桥(八)
韵文同寻芳相视一眼,她见后者是捂着嘴不住地轻笑,虽面上有些羞恼,却也并不同她辩嘴,只挥了手示意她快些去将门扇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