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病房那扇门打开,门口不是小媒婆时,夏何夕心底就空落落的,不是特别难受,却有着淡淡的窒息感。她在打乱自己生活方式、让自己已经习惯身边有这么个人的时候,忽然消失了。
病后所有的脆弱、难受就在这么一霎那,爆发到了极点。小媒婆来了他是知道的,护士给他量体温时他甚至听见外面传来小媒婆和苏锦程的攀谈生,他清楚地听锦程对小媒婆说:“进去吧。”
于是仓皇闭眼,佯装不在意地等她进来,他想亲口问问她,为什么在出事这么久后才来见他。夏何夕以为,至少小媒婆还有那么一点点在乎他,至少他们现在是夫妻……可左等右等,她却始终没有进来,那么一瞬间,夏何夕想,会不会她又走了,她就连进来多看自己一眼都不屑吗?
念及此,夏何夕望着若无其事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媒婆,藏在被子里的手心已捏出密密的一层汗。难道真的是报应?像jaie说的那样,因为他伤了别的女人的心,所以上帝要从小媒婆身上再一一讨回来,也让他尝尝被抛弃、被拒绝的滋味?夏何夕苦笑,那是不是也说明,自己已彻彻底底栽在苏小沐手里逃不掉了?
小媒婆见夏何夕一直幽幽盯着自己不言语,觉得心底阵阵发毛,咳嗽声掀过尴尬的问题说:“二哥说你主要的伤就是脚和额头。额头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也没查出脑震荡现象,等过段时间脚再……”
“我在问你话,”夏何夕生生打断苏小沐,冷冷盯着她道:“为什么过这么久才出现?”语气轻飘飘的并无半点情绪起伏,但就连夏何夕自己都觉得他像个怨夫,自嘲地勾了勾唇,原来碰到小媒婆,以前那个在人前装得沉稳自持的夏何夕也如此不堪一击。
避开夏何夕询问的目光,小媒婆眨眼解释道:“我刚才才知道你出车祸了……”见夏何夕沉默地凝视自己,小媒婆咂舌,心里诅咒二哥千遍万遍后继续说:“我以为二哥只是当你的说客,所以我……我一直……”话说到一半,小媒婆的舌头就已经打了结,连她自己都没办法相信这样的借口,要怎么说给夏何夕听。
小媒婆停住,默默看夏何夕。夏何夕嘴角的弧度还悬在那里,眼弯如明月,他淡淡问:“苏小沐,如果我没有出车祸呢?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不联系我?”
苏、小、沐,小媒婆在心底默默念自己的名字,似乎认识夏何夕以来,小媒婆从没听他喊过自己的名字,这么的陌生,这么的冷冰冰。转念间,小媒婆又觉得很搞笑,这又不是拍电视剧,干嘛弄得这么虐恋情深。淡淡哼了声,对上夏何夕伤人的眼神,小媒婆的语气也冰冻三分:“好,就算我没及时赶到是有错,可你伤的地方是脚不是手,我不打电话给你你就不会给我打一个吗?”
话毕,苏小沐就见夏何夕脸色阴霾,渐渐凝聚出盛怒的表情,声音沙哑低沉:“我打电话?打电话给你?”夏何夕一边说一边冷笑点头,摸出手机猛地就往墙上砸,他怒吼道:“你他妈以为我没打?你把我设黑名单了!!”
闻言,小媒婆怔了怔,再怔了怔,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知道夏童鞋到底在为什么闹别扭的同时,小媒婆在想,要是现在告诉他,自己完全把这事儿给忘了,对夏先生而言,会不会……更虐心?
夏家家教甚严,夏何夕从小就被母亲教导得彬彬有礼、尊师重道,别说骂脏话了,就连类似“笨蛋”、“傻瓜”这样的贬义词都不太会用。长大后因家中变故,夏何夕更是学会了谨言慎行、喜怒不形于色,用秘书安迪的话说——“夏总就是再生气,也能不带一个脏字儿的把你从头说到脚,让你痛不欲生,恨不能找块海绵把自己憋死。”
可今天,当着小媒婆的面,夏何夕却没能收敛住自己的情绪,狠狠地骂了娘。起伏着胸口凝视苏小沐,夏何夕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骂脏话了,原来骂人真的可以发泄情绪,如果……他再不发泄他怕真的会和小媒婆同归于尽。
没错,他纠结郁闷的原因就在于:苏小沐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拉进黑名单了。车祸后,经过短暂的晕眩,上救护车时他就已经醒过来,被医护人员简短讯问后,夏何夕冷静地告诉对方:“请通知我太太,我的手机里有她的电话号码。”
可手机一拨再拨,就是无法接通。当时进医院检查、缝针、敷药,夏何夕也没太在意,等一个人静静躺在病床上自己再一次拨小媒婆电话时,夏何夕的心终于忍不住揪起来了。
苏锦程来探望他,夏何夕只轻描淡写说和小媒婆有些矛盾,狡猾如苏锦程,当即便嗅出丝不同寻常的味儿来,当着他的面给苏小沐打电话,果然,这次很顺利地接通。霎时,夏何夕刚才被揪起来的那颗心,拧出了水。
挂断电话,苏锦程弯眼遗憾道:“夏同学节哀顺变,看来你家夏夫人把你扔黑名单了,唔~要是你答应陪我打一个月排球,我可以再帮你发条短信,告诉她你躺在这里的噩耗。”
夏何夕眼眸微闪,这个时候哪还有半点心情和苏锦程开玩笑。顿了顿,清冷开口道:“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打排球,可以去相个亲,找个像样的女孩子陪你这个孤寡老人,而不是一直缠着我这种已婚男士。”
苏锦程扬眉,成,小两口吵架,妹子对他发火第一次挂他电话,老同学也拿他当出气筒,变着法子调侃开涮。成成,反正夏何夕现在这样暂时也死不了,别人小夫妻两个都不急,他急什么?不通知就不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