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亭听得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不对。”他摇头,“什么都能作假,但那张卖契做不得假,程槐立与陈鸢儿若不是夫妻,就无权做主卖掉她的尸体;他俩只要是夫妻,那陈鸢儿怀着的就应该是程槐立的骨肉。”
宋句清倚在椅子里看着谢兰亭,突然低笑出声。
“谢大人,你好像没懂这案子的提告人到底想做什么。”
谢兰亭怔然抬眼。
“杀程槐立是圣人的旨意,陈宝香无论是不是程槐立的女儿,君臣二字都在父子二字之前。”
宋句清叹息,“提告人自己想必也知道陈宝香不会获什么实罪,闹这么一出,无非是想她声名狼藉众叛亲离。”
“她的目的达到了,估摸已经不怎么在意这案子的结果,只有大人你还执着于此。”
鹰啄了眼
谢兰亭觉得宋句清说得太多了,许多话与案情并无关系,全是他个人的揣度。
陆清容想让陈宝香众叛亲离不是意料之中的吗,那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想让她好过才怪了。
最后这话更是莫名其妙,既然提告,就一定会想要个结果,陆清容如何会不在意?
他认真地再问了些南州的情况,又问程槐立死时到底有哪些人在场。
直到子时,他才慢慢走出大理寺。
“大人,我明儿告个假。”底下的小吏实在坚持不住,“家里最近事忙,没法每日都熬这么晚。”
“大人,我也是。在桂乡和上京间一直跑,我都半个月没跟家人一起吃饭了。”
谢兰亭有些怔然地应下。
小吏们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留他一个站在门口。
他站了一会儿,慢慢往自己的别院方向走。
“大人。”丫鬟出来迎他。
谢兰亭看了一眼里头:“陆姑娘呢?”
“正要跟您说呢,陆姑娘说是找到了亲戚,要搬过去住,就不叨扰大人了。”
诧异抬眼,他问:“什么亲戚?陆家的人不都已经被牵连得差不多了?”
“陆姑娘没说,只说多谢大人这些日的照拂,她与您之间两清了。”
“……”
隆冬风冷,吹得谢兰亭脑袋都有点转不过来。
两清?
什么两清?
案子还没破,陈宝香的罪也没定,她就已经完成心愿了吗?
还是说,她的心愿不是扳倒陈宝香,而是——
下意识地转身,谢兰亭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长灯孤影,街巷空无一人。
他微微睁大了眼,一直以来沉浸在案情之中的脑子有了一丝清明。
“不是吧。”谢兰亭迟疑地喃喃,“老子玩一辈子鹰,居然被鹰啄瞎眼了?”
丫鬟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