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认定了要生生世世锁在一处的人。”
“那么,就让我来验一验货吧。”
番外周韵文
自从入了春,江南的溪泉也都伴着暖风化开,滋养着无数颗深埋在冻土之中的粒种。冬日里那些干枯萧条的色泽总算是润而软了起来,以新鲜稚嫩作幕帘,将过往全都掩埋。
江南一带较之北方,变故生得少一些,倒是难得还能让人瞧见以往的屋舍景致。
韵文卧在牛车中,睡眼惺忪,撑着某人的腿起了身,有些发懵着掀起了车帘。“这地方,有些眼熟啊。”
籍之看她小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了,沉着眼帘,只一把将她的身子抱回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他对上她那双带着埋怨的眼,无奈道:“你身子弱,我怕你摔出去而已。”
韵文丝毫不吝啬地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我是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孩童吗?说我身子弱,这里面有几分是你的手笔,你可需要我认认真真捏个算盘与你分算清楚?”
她气哼哼地鼓着脸,不想去理会他,于是用力将他的手臂甩开,自己一个人缩在与他相对的牛车角落中,抱着臂望着车窗外头的新芽。
籍之躬下身子,凑到她的面前,冲她挥了挥手。“好绵绵,我的好夫人,又生气了?”
她微微偏过些身子,视若无睹。
籍之见状,又是拽了拽她的衣袖。“那看来夫人一定是生气了。让远道猜一猜,可是因着昨日我将夫人最后一块软酪吃了?”
他不断地晃着她的衣袖,晃得她愈发心烦了。“一块软酪而已,又不是买不到了,你当我是这样小气的人?”
“不是那软酪啊……”籍之沉吟着思索片刻,“那难道是今早起得太早了?还是这牛车一路太过颠簸了?”
韵文闭了闭眼,强忍住再度翻白眼的冲动。“你不提及这事儿,我还真是忘了,天还没亮就起了,咱们可比雄鸡还勤快。”
籍之皱着脸,委屈地撅着嘴。“那还不是远道想着这牛车睡得不舒坦,快一些到了扬州,咱们也能早一些住进客栈。”
他这般说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眼里顿时满是揶揄的笑意。
“我明白了。原来夫人是怨我昨夜太过热切了,难怪这会儿是这般困顿……”
韵文惊得整个人从卧座上弹了起来,根本来不及去捂住籍之那张什么话都敢往外倒的嘴。“信不信等今夜住进了客栈,我让你进不了屋子睡觉!”
籍之笑着拉过她不断躲避的手腕,带着她慢慢步下了牛车。“好夫人,今夜的事情等到了夜里再说也不迟。咱们好不容易抽了闲空又来一回扬州,你可还记得这处青庐寺?”
眼前和煦暖阳照得韵文有些犯懒。她仰起头,看着那熟悉的道观院落,看着春燕叼着细枝敛翅落回屋檐下,竟也有些感慨。
“记得,那是你头一回牵了我的手,待我去偏殿,拜了月老像,又一道见了那有着月老下凡的老媪。那时候庾家在正殿跪香,你我在另一侧的檐廊下躲雨,我信了你的鬼话,真以为一片荷叶能挡住雨水,被你害得浇了一身冰凉的雨水。”
籍之转过头,目光温柔。“原来你知道那是月老像。”
韵文点点头。“知道啊,连琢同我说的,偏殿是月老像,只因为有那老媪在,都说真人菩萨更灵验,这才让月老像前香火温凉。”
不知觉中,她才发觉身边立着的人已与她十指相扣,于是有些疑惑:“原先不是来过一回青庐寺了?今日为何又来了?”
“你不想再见见那神乎其神的活月老?”
韵文抿着唇,一句“是你更想见吧”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他拉着手直直往青庐寺的道观院子里去了。
只是这青庐寺的流程是乱不得的。二人投了香火钱,便从香案上分别取了三柱清香,跪在正殿的软垫上默念祈福,再跟着磕了三个头,将手中走着灰的香柱插回香鼎当中。
籍之候在她的身侧,看她慢慢伸出手,主动与他十指紧扣,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这个清丽的人儿。
他笑着带着她往偏殿去,果不其然瞧见了正微张着嘴,睡卧在回廊后面转角处的老媪。
“活月老,醒醒,有人偷你红绳了!”
老媪顿时惊醒,将手里的竹筐抱得愈发紧了些,紧张地回望着身边,却只看见了韵文二人。
她睨了二人一眼。“哟,这许久未见,果然是成了。女郎眉间的雾气散了,想必老身上回的提点应当助你少走了许多日子的弯路。”
韵文与籍之笑着对视一眼,双双从对方的眼中瞧见了根本藏不住的甜蜜,看得老媪忍不住啧出声。“腻歪,腻歪死人了!这里是青庐寺,不是你们的软床榻!”
籍之笑着将面皮薄的韵文往自己身后藏了藏,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金子。“多谢月老提点,如今我二人是专程来同您道谢的,这点心意,还望您收下。”
那老媪却只是瞧了眼他手里的金子,又瞥了眼面前的男人,又是不屑地啧了一声。“我这红线,只给有缘人,要的就是这多少钱财都买不来的缘分。你能用钱财买红线,能用钱财买天定良缘吗?”
籍之一愣,顿时恍然,只与韵文一道面对着老媪,便要重重拜谢跪下去时,老媪忽得攥住了韵文的手腕,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引得韵文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身旁的籍之顿时皱起了眉,想伸手将那老媪的手指掰开,却看那老媪忽得又将韵文的手腕放开了。
她摸了摸韵文的眉心,又仔细瞧了瞧韵文的掌心,神神叨叨的。“夏埋节藕冬凿雪,春暖片瓦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