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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第1页)

思莹亦是自床榻上下来了,从韵文身边扯了一个蒲团,亦是自悬架上取了一支笔,在她身侧挤着借光写着书信。韵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总算是舍得抬头问了:“怎得下榻来了?不睡了?”

“托你的福,这会儿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了,心里慌极了!”

韵文歪着脑袋笑弯了眼,誊了二张一模一样的信笺,又是举着笔思索了一会儿,重新将一封信笺拆开来,往那空余留白处补了几句话。

“府内一切安好,唯有公父仍尚不知所踪。然今不知君安,妾心便不安,盼君见此信,可速速回笺,回信之时,切莫忘记小字。”

墨色洇入纸面,在烛火照映之下微微泛着光亮,她忽然觉着有些后悔将这句话写上去了。这才分别了几日,她竟已经开始有些怀念他了,分明原先他在自己跟前的时候还总觉着有些烦呢。

思莹看她发着愣,笔尖悬着一滴墨,低声惊呼:“绵绵,你的信笺!”

韵文心里一颤,那滴墨便抖在了她的左手虎口上。她着急着去看那书写了字儿的信笺,所幸没有污了,后怕地抹了抹鼻子。

像是有感应似的,远在安成郡的籍之那正握着长剑的左手虎口也跟着一颤。他缓了缓神,终于还是将长剑收回剑鞘,回到主帐兵营之中,连一口凉茶水都来不及喝,尔风便带着好几封书信笨拙地跑了进来。

“哥儿,洛阳城那边来的信。”

籍之看着那薄薄的纸封,一颗心狂跳不止,原本想将自己一身厚重不算洁净的铁衣脱下再去拆那信笺,可终于还是心里的焦急打破了习惯。

那上面,明明白白地记着韵文这些日子那些天马行空的索思,虽看着有些荒诞,但其实句句都在警醒着自己,不日怕是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可他对着那字里行间是仔细瞧了一遍又一遍,却jsg依然没看到她单单对自己说的不是公事的话,有些不爽地瘪嘴开口:“将另一封拿给我看。”

也总算,他自那信笺之上于落款的尾端,瞧见了那小小地书着女儿家的小心思。

抚摸着那几句话,他笑着喃喃道:“怎么会不记得小字呢。远道也思绵绵啊。”

洛阳城,宫墙内,蘼音绕梁,玉璧辉煌。

那张用了墨翠色碧玺打的宽椅上斜斜地躺着一个人,瞧着憔悴得很,身旁立着个华冠绣服的女人,分明已经着急到紧紧捏着衣袖了,面上却不得不习惯性地勾唇笑着。

在那大殿中央的圆台之上,几个衣着暴露的乐女扭着腰,努力地对着上面坐着的那人卖着笑,可是这舞是跳了许久,不仅一点儿赏赐都没拿到,还平白无故眼前被砸了一只白玉茶盏。

“跳的是个什么东西,伤风败俗,除了那下贱的妩媚还有点什么!”

司马炽一双眼通红,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腕,努力平息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神来,强忍着内心的抓狂与不适,垂着头道:“你们,都先下去。孤一会儿会给你们赏赐。”

那几个跪在圆台上瑟瑟发抖的乐女得了这话,是一个比一个逃得快,于是偌大一间大殿之中,只剩下了司马炽与庾皇后。

待到司马炽回过神来,才发觉方才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手腕已然被自己掐出了血痕,满眼触目惊心。庾皇后见状,吓得连忙要呼传宫人,让那坊间来的神医进来替他瞧瞧,却被他伸手轻柔地拦下。

“孤这病已经不是一两日的事儿了,只不过最近愈发严重了些。到底那不是宫中御用的太医,江湖术士来路杂乱,孤如今除了皇后,谁都不敢去信。”

司马炽才堪堪说完这段话,便脑袋一歪,又是晕了过去。

庾皇后瞧着他熟睡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在悄没声儿地回到自己的寝宫之中后,便让宫人将那江湖神医复又带了上来。

“柳神医,陛下这些日子暴怒的时候愈发多了,虽说平日里精神是好了许多,可他一个还未到三十的人,如今瞧着却已经像是老了十多岁了。柳神医,您这药方子,当真是对的吗?”

台阶下,那所谓的柳神医虽是一身粗麻,整个人十分清瘦,一双眼却异常的明亮。他揣着手,略带着些轻蔑地朝着上座的华贵女人作了一揖。

“皇后大娘娘万安,草民在起先时候便说了,陛下的咳疾不好治,那是根深蒂固的自娘胎里便带出来的隐疾,是老天爷下的令。如今草民是竭尽一切可能同老天爷对着干,这已然是违逆天道的了,不说草民自身要受老天爷的反噬,如今就是能将陛下治好几分,都已经是很喜闻乐见的结果了。”

庾皇后听了这话,那些剩余未说出口的追问的话也只好作罢,又命他写一些治头疾的方子,才让他离了自己的寝宫。

身旁都是庾皇后宫中的人儿,也都知道这位柳神医如今居于皇宫之中,是个只喜欢一个人待着的孤傲冷僻的性子,自知无需他们再带着去寻路,也就送人送到了大殿外头便回寝宫复命去了。

那柳神医又是象征性地作了一揖,在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面上的笑意加深了些,抬了步子便往皇宫的另一侧走去,轻车熟路地推开一扇宫门。

“晚娘,今个儿我来晚了,你可是等我等急了?”

纸短情长(七)

虽是白日,宫殿之中仍然是片昏暗阴沉。柳神医扶着门槛往里头探着身子,却是一点儿声响都没听见。

他心里腾得涌上了薄怒,手上使了些力道,那宫殿的门扇便砰地一声在身后合上。“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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