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芝至今为止都是是乐团史上最年轻的小提琴首席,这位自她出生起就因此而足以自信的女性,第一次因为女儿的事不够自信。
路弯弯突然觉得眼角发酸。
“我没有钱请你们哦?”
她开玩笑。
邓芝和路宗义对视一眼。
路宗义把头扭过去,似乎是在擦眼泪,邓芝也因为情绪激动而眼角发红。
她说:
“你父亲怕,但我敢说,这是我们欠你的,从四年前你选择这个专业开始就欠着。”
“或许,弯弯,我们永远所做的永远比不上对你的伤害,但希望你能记得,我们永远支持你的事业。”
她柔软地笑笑,像是想要让路弯弯感受到自己的歉意。
“宗义偷偷买了你写的所有专辑,每天听。”
路宗义颤抖着嘴唇和邓芝打趣,“阿芝……你还说我,你不也是睡前也要听《人语》……”
竟然听的是《人语》这张不为外人所关注的轻音乐专辑。
路弯弯酸胀的眼角像是即将泄洪的大坝,她用尽气力才不让泪水落下。
太久没因为自己哭了,路弯弯想。
眼睛都不习惯了。
她让理智支撑着自己说完了最后一段话。
“谢谢、谢谢,”
这句来自路弯弯。
然后泪水啪嗒啪嗒滴在她小时候去家具店时曾经最喜欢的地毯上。
毛绒绒的,包裹住所有泪水嘀嗒的声响。
那时候他们说“不好打理,也没法放在钢琴下面,就不买了吧”。
“谢谢,”
她无声地哭到近乎断气,哽咽几次,才终于喊出:
“爸爸妈妈……”
这句话来自女儿路弯弯。
泪水终于决堤,她看不清父母的模样,也模糊了自己的周围。
只觉得像是自己五岁时他们带自己去过的那惟一一次游乐园——
客厅柔和的光线像是梦幻的旋转木马,妈妈和爸爸拿着棉花糖哄小小的路弯弯,第一次笑得这么放松。
他们那时说:
“今天,弯弯就好好玩吧。”
热切的语调,柔和的句子。
那是她第一次拿下国家级钢琴演奏比赛幼儿组的冠军,那是她第一次成为他们的骄傲。
消失的那些骄傲被旺盛的虚荣心取代,阈值越调越高,他们忘记了五岁的小弯弯。
只有“未来的钢琴演奏家路弯弯”。
冻疮、茧子、渐行渐远的朋友。
呵斥、谩骂、被看不起的“第二名”。
还有那张没能买到的地毯。
我的生活,不只有钢琴,不是吗?
最开始,她只希望秋天踩踩门前脆响的落叶,春天扑一只飞得优雅的蝴蝶。
可是,妈妈的笑愈发罕见,爸爸的称赞逐渐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