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开始错乱,她的声音渐渐被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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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云舒在“寻”app上发布的寻人启事得到了江淮景的技术支持,消息很快大面积扩散,只用了半个月,时云舒养父母的邻居就将他们的位置发给她了,是隔壁市的一栋老式小区。
时云舒当即带着林听然出发,亲自去接他们回来。
时家夫妇半生的积蓄都用来给时云舒治病了,因为上了年纪,没有学校愿意招作老师了,只能在小学食堂当食堂阿姨和清洁工,二人微薄的收入只够租一间老式居民房。
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因年久失修,陈旧的墙皮已经脱落,老两口还只租到了五楼。
还没见到人,时云舒就已经想落泪了。
她不敢想象,这些年腰肌受损的养父母是怎么过来的。
林听然忐忑不安地跟在时云舒身后,她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她。
她们轻轻敲门,屋内响起时母温柔熟悉的声音:“谁啊?”
时云舒张了张唇,却没能发出声音。
应华从内将门打开,见到时云舒的那一刻,同样愣在了原地。
她刚年过半百,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半,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孩。
眼眶瞬间湿润,时隔这么多年,还是能一眼认出她来:“云舒”
时云舒鼻尖酸涩,两步走过去抱住她,哽咽着喊出久违而陌生的称呼:“妈妈——”
客厅内,空间拥挤却极为整洁。
时家夫妇拿出了家中最贵的茶叶招待她们,记得时云舒不能喝茶,额外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时云舒捧着这杯热水,定定地出神,想起了林蔓见她第一面时给她倒的浓茶。
时家夫妇双手放在膝间,神情有些局促。
时父面露愧疚,率先开口:“云舒,当初把你抛下,是以为你认回亲生父母,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希望你不要怪我们。”
两滴泪垂直掉落,淹没在纸杯中。
她之前的确埋怨过他们,但是经年过去,她早已与自己和解,与大人和解。
她抬头,眼眶红红的:“我早就不怪你们了,该被惩罚的是我那对亲生父母。”
时父长叹一口气:“当初你爸爸告诉我,他们会认回你,还说听然在他们的抚养下才能得到最好的教育和资源,认识更多德高望重的人,我这才鬼迷心窍相信了他,把你们姐妹俩都交给了他们,却没想到唉……”
说到此处,时父也不禁哽咽了几分:“一切都怪我识人不清,所托非人啊”
应华捂着嘴泣不成声,明明两个女儿近在迟尺,她却不敢触碰。
原来是这样。
时云舒恍然捋清了当初发生的事。
林氏夫妇本想认回她,却在发现她有心脏病后反悔,之后又不舍得放走林听然,所以对她的养父母撒了谎,甚至装出一副慈父慈母的姿态,这才迷惑了时父。
他们撒的这个谎,让她、让她的养父母、让林听然都不好过。
时云舒缓缓握紧了拳头,只觉得成为林蔓夫妇的女儿是她最大的不幸。
她擦了擦眼泪,将林听然介绍给他们:“爸、妈,这就是听然,你们的亲生女儿。”
林听然眼眶红红的,小心翼翼地喊:“爸爸,妈妈……”
她的眉眼有三分像应华,她们在门口见到第一眼就互相对对方产生了血缘带来的亲切感,只是因为第一次见面,都不敢妄自认对方。
听见她的称呼,应华和时父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哗流下。
他们哭笑着答应,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女儿们。
时云舒打量着这间老房子,没有暖气、没有空调,甚至连桌子都是时父用废铁焊接的。
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她的养父母,两位受人爱戴的人民教师,却在晚年过得这么苦,这都是她和林蔓害的。
时父注意到她愧疚的目光,忙故作轻松说:“嗨,我们买过好几张桌子了,都没自己焊的结实,就送给邻居了。”
他给应华使了个眼色,她忙跟着道:“哦对对……我们俩过得挺好的,你爸妈之前还给我们一大笔钱呢,我们手里钱还多着都没收。”
时云舒吸了吸鼻子,钱都用来给她看病了,他们哪还有多余的存款,分明是不想收林氏夫妇的小恩小惠,被扣上卖女儿的名头。
不愿意拆穿他们,她轻声道:“爸、妈,你们跟我回北城吧,我和听然一起赡养你们。”
“这……”他们面露犹疑,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时云舒看出他们的顾虑,安抚道:“我外公很感谢你们把我健康养大,已经买下了我们原先的那套房子,重新施工装修,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把你们请回去,他想亲自感谢你们。”
林听然也道:“爸爸妈妈,我现在已经面试过了好几家钢琴培训机构了,马上就可以赚钱了,我和舒舒宝贝一起照顾你们。”
话已至此,应华和时父也不舍得再和两个女儿分开了,对视一眼,喜极而泣:“好……好,我们跟你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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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四月,为了迎接和感谢时家夫妇,祁思源请了京北酒店的厨师到家中,在新宅子中办了一场顶奢家宴,邀请了时家和江家,一共十一口人。
时云舒的疤痕也愈合好了,换上了一字肩紫藤色长裙,还没下楼就在江淮景的连哄带骗下,又加了一条白色流苏披肩。
被江淮景牵着手下楼时,她唇角轻轻撅起,低头看着奇怪的穿搭,微微蹙眉:“还是感觉好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