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万籁俱寂,及至子时,一天的炎热终于消退,微微有些风,穿行在圣阳城的大街小巷,穿过打开的窗棂,给熟睡过去的人们送来几许清凉。
星汉满天,星河流转,拱月其间,月之清辉,星之光芒,俯照尘世,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宁静,那么的平和,那么的令人心安。
一朵行云在穹顶漫步,悠悠徜徉,自由自在,时,又若一片薄薄轻纱,笼缠着明月,就若绝世美人,素纱半笼面,朦胧出一种幽致的美来。
而这时,若有人仰望夜空,且眼力极佳,便可看到月亮正中,行云之上,隐约有一削瘦人影,宛若仙人,正在俯视人间。
一盏茶功夫后,行云倏忽飘远,月中人亦消失,时,又是月明千里,照得世间满是清光。
镇天神殿镇天刀塔中,巨烛遍燃,亮如白昼,已经长出“秀”的燕太子燕人杰竟是还未入眠,坐在烛下,看着烛泪流淌,想着自己要像囚犯般,被关在镇天刀塔两年,委屈的都快流泪了。
每天,守塔人板着张臭脸,教他修行刀境,稍有懈怠,非打即骂,他可是太子啊,但守塔人根本不鸟他的身份,有天他顶嘴,甚至还挨了守塔人一记耳光,真是奇耻大辱,比鬼剃头还令他倍感耻辱。
但他根本没有办法也没胆量敢私自出逃,燕天仇就是个先例,丢了斩危,被贬为灵侯,扫塔亦不安份,还要出去寻仇,又丢了种子刀意,传闻他是病死的,燕人杰却知道他这三叔是被赐死的。
所以燕人杰只能度日如年的在镇天刀塔中苦熬着,煎熬着,平时养尊处优,吃喝玩乐的日子如今回忆起来,便若天堂。
前几日,明王燕天罗返回圣阳,听说此次调解吴韩战乱是成功圆满,回来当日,便将渡厄刀意送回到了镇天神塔中,当然不外乎语重心长地勉励了他这太子几句。
然后明王便与守塔人说起了半途中,遭遇神仙打架,渡厄刀意竟能被人掌控一事,守塔人闻听亦是大为震撼,二人分析了半天,已确定这掌控渡厄刀意之人,定是刀祖本命刀意的宿主或传承者,那天下刀盟大会前,生天刀意被“借”走,根本不是祖宗显灵,而是这传承者搞出的事情,可他为什么要“借”走生天数日,又完璧归还?
二人一头雾水,燕人杰当然更是弄不懂其间玄虚,现在封印渡厄刀意的卷轴正横陈于眼前的几案之上,脚下那一层塔楼,密密麻麻陈列着九十三把宗门中人无不梦寐以求的龙灭天刀。
江湖宗门俱传说这些龙灭天刀乃祖上神刀境成亲手铸造,每把刀上皆存留着祖上的精神烙印,只要能窥得一斑,刀境修行,绝对突飞猛进。
燕人杰这些日子几乎已经把九十三把刀给摸遍了,只有两个感觉,一,死沉死沉的,他抡起都费力。二,确实很锋利,吹毛断,他亲自试验过了。至于所谓的精神烙印,他是一丝感应有无。
将即要燃尽的巨烛换了一支后,百无聊赖的燕人杰便准备上那硬板床歇息去了,这时他冷不丁瞅向窗外,只见镇天神殿大殿顶上,有一道雪白的人影正笔直而伫,似乎感应到了燕人杰的目光,那雪白人影竟是竖起食指于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身影霍然便凭空消失了。
燕人杰捏了一把自己,疼啊,知道不是做梦,而方才那白影难道是游荡于午夜的鬼魂,又想来给自己剃头?
念至此,燕人杰顿亡魂皆冒,“有鬼!”他一声惨叫,白眼一翻,竟被吓昏了。
而他夜半这一嗥,立刻把守殿刀卫和守塔人都惊动了,守塔人把这厮由塔中拎下,打了桶水很不客气地浇了下去。
燕人杰一个激灵转醒过来,见到守塔人如遇救星,一摸头,头还在,仍兀是颤声道:“有鬼,有鬼!”
守塔人白眉一皱,冷哼道:“太子殿下,鬼在哪里?”
燕人杰指上殿顶,守塔人看着空寂的殿顶道:“且不说世间没有鬼魅了,即使真有,也会被渡厄给度了,太子怕什么?”
“但我亲眼所见,真有鬼,凭空就现,凭空又消失了。”燕人杰辩道。
守塔人冷笑道:“怕是鬼就藏在太子心中吧,太子不用抱有幻想想离开这里,这两年你住定这里了,我燕氏不可能让窝囊废当上皇帝的,太子认真思量,好自为之。”
言罢便拽了浑身湿漉漉的燕人杰,又走回了塔中,而守殿刀卫们了见了太子这等怂样,俱暗自摇头,便即散了。
大殿某个阴影处,闪动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他看着守塔人和燕人杰渐消失于塔中的背影,目光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爹,都快丑时了,怎么还不歇息?”圣阳城中一间普通民房中,烛光昏黄,木桌之畔,一青布短褂之人,正伏桌不知在写些什么,这时,身后脚步声响,一妇人是睡眼惺忪,由内房边说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