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纪先生。我再练一个时辰就收工。”灰尾说着,闭上了双眼。
典生铜心道:真是油盐不进的倔强孩子,和那些花鲤鱼有得一拼。
纪漆灰熟悉路线,目不斜视,领着他来到一座洞府前。上书:“化龙庐”。
洞府门前有一个人为挖出的大水坑,蓄着一池清水,水中,仿若无物,仔细看,却能看到无数银鳞的小鱼,身子半透明,在其中无精打采地漂浮。
是的,漂浮,有的已经翻起了白眼,肚皮朝上。就像真的去了一样。
纪漆灰看也不看水坑,平静道:“你鱼死了,没救了。”
他的话音没来得及落地,便有一阵旋风刮出了洞府,紧接着一声暴喝:“纪漆灰!我的鱼一条没死!好得很!”
震鳞长老面相是个青年,头戴黑色方巾,鬓边别一朵小白花,通身黑色,腰间挂一个药葫芦。脸上带着明显的怒容,但是长相儒雅,竟不显得咄咄逼人。
纪漆灰眼神示意他指缝间露出一线的金针:“你用你的针,扎出来什么病灶了吗?嗯?”
震鳞长老又是愤懑,又是沮丧:“没有,它们就是…莫名其妙蔫了。明明前十四天还好好的。”
纪漆灰叹气:“都说了,你的鱼无外乎两点病因:一是天天在湍流中生活,游累了,不想挣扎;二是山涧中灵气浓度太高,它们只是凡鱼,虚不受补,会有副作用。”
震鳞反驳道:“这北境的玄冥银鲤怎么可能如此脆弱,那普通鲤鱼在我的山涧里,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纪漆灰:“首先,玄冥银鲤十分娇贵,在北境,都是养在两相玄冰融水中,严格控制温度,你的银鲤每天辛苦锻炼,没死就已经很不错了;其次,大量的灵气虽然可能会诱导部分银鲤的品质提升,但是补太过,吸收不了,大部分都是要爆体身亡的…这批凡鲤也是,你再这样养,它们也活不长。”
震鳞眯起双眼,阴恻恻道:“我不管,我就要养鲤鱼,你给我治好…”
纪漆灰无语片刻,典生铜在一旁听着,拳头也捏紧了。
纪漆灰回宗门第一单,听着不太好做啊。
纪漆灰思索一番,道:“那我在跃龙涧圈一块水域,拦起来,做银鱼养殖场地。与跃龙涧水域连通,但是加设滤水、控温和过滤灵气装置。让银鲤在里面住得舒服。”
震鳞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好,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就来安装。”
典生铜不禁觉得这长老真是胡缠蛮搅,出声提醒道:“震鳞长老,纪先生的报酬呢?”
震鳞:“按以往的惯例,你去我们灵田自取…暂时没有想要的就先欠着。咦?对了,这后辈是你什么人,纪漆灰,往前你独来独往惯了,从未见谁被你带在身边。”
纪漆灰和典生铜对视一眼。
纪漆灰:“朋友。”
典生铜:“助手。”
震鳞:“嗯?”
纪漆灰:“是朋友,也是助手。我先来找你,就是要把以前的欠款兑了。”
他轻轻揽住典生铜:“我这朋友中了合欢宗的桃花恶诅。你试试看,能不能帮他解开。”
震鳞方才正眼看向典生铜。只见他眼神一动,淡色的眼珠子里,一尾四足鳞爪的巨兽迅速游过,一闪即逝。
“嗯?”震鳞笑了,睁大了些双眼,“你这个朋友…有意思。”
青禾
说完,震鳞一眨眼,仿佛之前他所见的一切,都是幻梦泡影。
典生铜出奇的冷静—修真界大道万千,有人能看出他的魂魄问题,并不足为奇。不过,金仙的伪装施加于傀儡身和神识之上,他相信震鳞只是看出他不对劲,不足以窥见真相。
典生铜“哦”一声,反问:“长老,敢问我是何处有意思,我是不是恶诅缠身,快要死了?”
闻言,纪漆灰眉心几不可见地拧起。
震鳞没好气说:“这种程度的诅咒,见了我,还想死,哪有这种好事?别动我给你扎两针,桃花恶诅,我也扎过不少了,区区合欢修士也想在我手里抢人?”
震鳞亮出掌间金针,果然,他与兰连溪同出一脉,针的样式颇为相似,只是震鳞的金针尾部,缠着圈细细的蛇纹。
典生铜想起兰连溪的眼睛,他使用本门法术的时候,其中闪过一尾金色鲤鱼。震鳞眼里这个,鳞爪俱全,气势十足,应该是一尾蛟,只待乘着风云直上,化作真龙。
震鳞的修为,应该将要大成,但成仙前的最后一步,最是艰险,许多大能一生未能顿悟,半途陨落者,亦不在少数。
震鳞运转功法,认真治疗,却蓦地发现典生铜看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一边疑惑,一边斟酌道:“你身上的恶诅,我已经去除了…”
“一半。”
“多谢长老…嗯?”典生铜始料未及。
不应当,震鳞的修为是实打实的,哪怕独孤曼的修为步入炼虚期,她的诅咒也不该是一个大乘期的医修无可奈何的。
震鳞两手一摊:“先说好,不是我故意不帮你治疗…你应该知道,妙欲合欢修士的本命法器,就是他们用自身灵力凝聚的七弦琴。他们的所有手段都是一个路数,以自身的灵力,拨乱旁人心弦,导致他人心性不稳,更易屈服于欲望,堕入邪道。”
“这桃花恶诅,一看就是妙欲合欢修士下的,它像一根琴弦,一边扎根在你的肉身,一边扎根在你的魂魄,只清除一边的恶诅,无法全数拔出…偏偏你的修为又很低,魂魄弱小,我如果将魂魄中的恶诅挑出,你的魂魄也会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