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还蛮不错!典道友,待你能下床走动了,我介绍同门师兄师姐给你,他们对外装成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实际上,都是一群二愣子,很好相处的…”
“乐小金!你他娘的,说谁二愣子,皮痒了是不是?”
一声暴喝从屋门外传来,薄薄的门板被人向里推开,开门的瞬间,乐郁金不可置信地嘀咕道:“有道是,背后不能说人,此乃真言…”
门一开,两个身着法镜宗服饰的青年走了进来,其中,右颊上一点显眼小痣的男修抬脚跨过磨损的门槛,就脚下生风,三两步并到乐郁金面前,举起手一个暴栗:“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行端坐正、不茍言笑,就是为了维护师门形象!嘴上没个把门的,下次再张嘴胡说,你小子!回宗等着吃罚条!”
乐郁金赶紧捂脑门:“长夏师兄!揍我可以,别打头,打坏了就傻了。”
长夏师兄现场演示了什么叫维护宗门形象的典范,转过身,站姿如青松,神情淡淡,向典生铜示意道:“师门不幸,让典道友见笑了。”
然后又扭头冲乐郁金咆哮:“你现在难道就不傻?”
典生铜:“…”大为震撼。
另一位青年女修,便是先前力压二邪修的慈雪薇,乐郁金的师姐。
典生铜和她互相颔首致意。非战斗状态下的慈雪薇,笑不露齿,举止优雅,步法身姿无一处不端庄,比起长夏的“收放自如”,她更好像仙人一般。不过,修行者与道法之间互相成就,拥有精纯的火灵根与暴烈的火焰,典生铜不会认为她就是表现出来的温婉美人形象,她的性格中一定有着强势的一面,足以驾驭烈火和巨剑。
果不其然,慈雪薇柳眉一横,两手揪住乐郁金的耳朵,同时向外拧:“乐师弟,你在外帮不上忙就罢了,怎么让你照顾纪道友,也能出岔子?外头临时搭的小厨房里,放着些好克化的灵药粥品,你去给道友端来。”
乐郁金哎哟哟叫唤,想跳脚又不敢,嘟囔着应答,又听见门外传来一声:
“不必。—我方才路过那边,估计时间差不多,便顺手带来了。”
屋门本身只是虚掩,纪漆灰吱吱呀呀推开门缝,身上还挎着个竹篮,用纱布盖住了顶端。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违和。
纪漆灰进了屋,法镜宗几人都收住了动作。长夏:“纪道友,进展如何?”
纪漆灰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典生铜正有些莫名,就看见纪漆灰走到他床边,半蹲下来。取出一个稻草人。
稻草人的头颈断过一回,不知是谁出手修补,仍是歪歪扭扭,靠脖子上的红线遮掩丑陋的接缝。稻草的身体上飞溅着暗红的锈色,点墨勾勒的五官透出诡异的灵动,眼角弯弯唇角勾,像是一个嘻嘻笑的顽童。
“典道友,”纪漆灰语调认真,就事论事,典生铜却莫名听出了一点挫败感,“这个草人,我们钻研了很久,最后只能确定大部分村民的生魂都在它的体内,却无法将他们放出。最终还需要由你出手解咒。”
典生铜有些想笑,纪漆灰说“钻研很久”,那想必是十分困惑了,这段时间,不知又翻阅了多少典籍,又与哪些宗师请教了。
他的傀儡术,受到净砚台、鬼道两脉的功法影响深刻,他将自己平生的感悟学识都融入了其中,如果不是对傀儡术、借法术与鬼道的理解都足够深入,旁人确实难解。典生铜爽快道:“好啊,不过得换个大点的场地,足够容纳下这数十人。先打个预防,我的法力不足以支撑解咒,可能需要一位好心的修士借我点灵力使。”
长夏一旁道:“这自然义不容辞。”
纪漆灰:“不急。你的身体要紧。先把配好的灵药用了,引医师来诊断一番。确定身体无大碍了,再行解咒吧。”
典生铜“嗯”了一声算是应答。他不是很担心自己的身体,即使解不了恶诅,用各种手段将它压制几十上百年,总归是能做到的。
纪漆灰见他面色苍白,两颊和唇上都失了颜色,有气无力地倚在布包上,难得感到有些心软,想到他散修的身份,不禁开口道:“典道友,可有想好往后的去处?”
皓明
典生铜闻言,微微一愣,道:“我…”
他的计划,当然是顺着合欢宗这条已知的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然而,作为一名散修,他眼下的同伴们都有各自的宗门,如若就此分别,他彻底隐入暗处,或许难以再见。
他迟疑片刻,最终道:“我还没有想好。”
并非是不舍,这些修真者都是心思纯然者,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存在特殊,他会很开心能结识这几位青年人。但既然不惜引动因果,选择逆着时间长河溯游,典生铜会尽量避开和这个时代的人有深入交集,因为一旦因果归位,他这个镜花水月的梦,就破碎了。
对两方人来说,都是徒增伤悲。
但,典生铜的视线与纪漆灰相接,仍是忍不住动心起念。
纪漆灰一而再、再而三地助他于水火,且每一次,都是出于本心,而非利益贪欲。典生铜本以为回到过去后,胎玉身的秘密不会暴露,他也不会和纪漆灰有交集,但还是提早遇见了。既遇见了此人,典生铜也很难抗住内心的拷问,眼睁睁看着他走向那个命定的结局。
法镜宗几人马上也反应过来,典生铜是个散修,不像他们门派中人,可以回师门休养生息。
长夏赶紧道:“典道友身中恶诅,短时间内能否根除,还是未知数,不如先跟我们回法镜宗做客一段时间,待状况好转,再行决定下一步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