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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多年前的话语依然如雷贯耳,许纤云经过了很多年的曲折,最终还真的是踏上了这条路。

就像冥冥中注定的那样。

其实她当时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选择报考市局法医岗会有什么样的优势,不止是医学的出身和临床工作经验——她有博士学位,而按照《中国人民警察法》的规定,博士学位入警后,过了实习期便可授予一级警司警衔。

她当时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出路,不负故人遗愿,以及,靠近某个人,去寻找曾经苦思不得的答案,还有,为了曾经很多年前在课堂上听到的那句如雷贯耳的话——

“为生者权,为死者言。”

她会永远记得自己穿着警服报到的那天,牧飞星领着边迟和蔡花等一干人,整齐着装,在市局门口迎接,顺着灰白色的石砖台阶向上看过去,他们站在被阳光照射得熠熠生辉的国徽和警徽下,庄重而不失温和地欢迎新人们的到来。

前些日子里发生的那些龃龉似乎被大家抛在了脑后。

作为法医实习生,她自然是跟着花姐学习,而花姐着实是十分欣赏她的才能,屡屡带她一起跑现场和上手做解剖。

两个月的实习期一晃就过,期间也有过几次工作上和牧飞星有交集的时候,但不多,更多的时候他们是简单打个招呼,然后匆匆地擦肩而过。

她刚被授予一级警司的那天,牧飞星也没有到场庆祝,好像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等他再回来时,本就冷得像冰的人,看起来又冷了许多,温度接近液氮。

身上也隐隐透出一丝血味,可能是受伤了,但他穿着制服,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一丝端倪。

许纤云注意到的时候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把关心的话咽了下去,转而变成一句:“过两天是师父的忌日,你会回去祭拜吗?”

牧飞星闻言垂眸看了许纤云一眼,然后又挪开了目光,肩背似乎因为伤而有些紧绷,随即掩饰似的又放松下来,他的嗓音有些沉:“十周年了。”

师父走了整整十年了,他俩同门反目成仇也整整十年了。

许纤云咬紧牙关,落下一句:“我就算了,但你着实该给师父道个歉。”

然后不等牧飞星回答便风一般地走了。

牧飞星看着她的背影,确定她已经走得很远了才收回目光,从嗓子里呛出一口血来,又用手捂住了,所以也没让市局里其他人发现端倪。

十年光阴,于凡人而言是物是人非,而于广袤的攸乐山而言,却是它漫长生命中的一瞬而已。

山间的鸟雀蝉鸣似乎都和当年的殊无二致,而曾经繁盛一时的跆英武道场却早已破败不堪。

其实曾经在许纤云梦境中出现的那些场景并非空穴来风——由于常年没有人使用,红蓝泡沫地垫干裂变形,露出底层青灰色的水泥地板,角落里原先堆房护具和脚靶的地方也已经被清空,因为那些东西需要经常保养才能够保证不生出霉菌来。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明明陈设大体都还在,但是却与十年前相比破败了太多。

也有可能是缺少人气的原因吧。

周涵和沈恋的合葬墓就在离跆英武道场不远的山脚,一处很僻静、足以让他俩不被外人打扰的地方。

不知他们在天有灵,看到现在的跆英武道场,是否会感觉到遗憾呢?看到那些个不肖徒在四海八方经历着或喜或悲的人生,是否会摇头叹气呢?

不过他们向来对学生很好,从来不说太多打击人的话,所以天上的他们哪怕是想批评,应该最多也就是批评两三句吧。

牧飞星一路跟着许纤云上山,先回跆英武道馆旧址,打扫干净地面桌面上的灰尘,让它勉强看起来像刚有人来过的样子。

然后跟着许纤云从另一个方向下山,来到师父师娘的合葬墓前。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一齐跪在墓碑前方的空地上,放好贡品上好香后,磕了三个头,再开始烧纸钱。

旁边的鸟雀被他们的动静惊得扑簌簌飞起,与他们此刻的无声形成鲜明对比。

火焰尽数熄灭之后,两人都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在墓碑前良久的沉默着。

山间的时间就仿佛比外界要流淌得更慢一些似的——又或许是师父师娘真的在旁边看着他们的缘故。

有人说烧纸钱的时候逝者的魂魄就在旁边,而风烟就是代他们抚摸祭拜人的手,所以感觉到刺得眼角不停流泪,其实是因为逝者想帮生者擦眼泪。

直到日上三竿,许纤云终于觉得有些乏了,才侧过头对牧飞星说:“你就没什么要交代的吗?当年究竟是为什么?师父为保护我们而死,师娘为此事郁郁而终,他俩现在都还蒙在鼓里,你觉得这样对得起当年的教导之恩吗?”

她的话音不重,却字字清晰,句句诘问。

牧飞星闻言低头,又给合葬墓磕了个头,然后才直起身轻声回答道:“他们没有被蒙在鼓里,不知实情的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罢了。”

“什么?”许纤云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然而牧飞星却不等她反应过来,直接站起身然后一把将她从地上拎起来。

要放在平时许纤云是绝不可能毫无防备的,只是如今被往事一下子扰乱了思绪,才会让牧飞星得手,像拎小动物后脖颈似的被薅起来。

许纤云回过神之后一把揪住牧飞星的衣领,将人拽得一趔趄:“实情是什么?为什么瞒着我?你给我说实话!师父师娘的墓前,你要是敢有半句虚言,我就在这里替他们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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