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睡着的一千似乎更像活人,更具有活人的生气。
手里夹着迭起来的两封信存在感极强,瞟着工工整整,规规矩矩的字迹,白囚衣心塞地将两封信放在床头,起身要走却被扯住衣服。
床上一千睁开眼睛,一只手拉住白囚衣的衣角,眼睛亮亮地看着白囚衣,而另一只眼睛的眼眶里却是平坦的木头平面,死寂无光。
白囚衣心里一咯噔,一千先跪在床上起身,气息先一步笼罩住他,紧接着手臂环住白囚衣的肩膀。
一千柔声道:“哥哥,我们两个没有人要的就互相成为对方的依靠吧,所以不要丢下我了。”
柔软的蚕丝衣料透着刚起床的热气,满满的舒适感涌上心头,白囚衣眉头不禁舒缓,他依恋地向下埋了埋脸,话音穿过衣服讲出闷闷的。
“好,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他给一千看了两封信。
信件是崔裴玉寄来的,而内容是他们将在魔族见到的一切告知天下,各个门派决定联合起来讨伐枫纳。
而四大门派联合起来讨伐一个还是顾清门掌门的人,这在修真界是何等罕见的事情。但枫纳不再是当年那个乖巧听话的徒儿了,他已经背叛师门,投靠了魔族。
而另一封信则是寄给陈言的。
陈公远在信里问候,陈言近来是否安好,陈稚茵有没有给陈言添麻烦,若是添乱了还请陈言多多包涵,若是有空的话,就回来看看一次。
已经好几年未见,寄出去的信一封没回,这封信也是寄到了白囚衣的手上,陈公远应该也猜到了情况。但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是锲而不舍地写信,寄信。
要是有一天能收到回信呢,陈公远保持着这个信念,一直寄了几年。
深吸一口气,白囚衣默默把其中的一封信交给一千,“拿给陈言吧。”收起另一封信,白囚衣决定和一千亲自前往。
他需要亲眼看看枫纳究竟想要做什么,他想要看看枫纳究竟有何长进。
一千依白囚衣所言把信给陈言,陈言折起来放在怀里看都不看道:“我知道了,我们和你们一起去。”
陈稚茵躲在门框后边偷听,离三人有几米远,见到几个人去看她,脑袋迅速缩进屋子里,不见了踪影。
陈言道:“她走不了。”
陈言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既不杀了继承陈稚茵身体的鬼族也不放过继承陈稚茵身体的鬼族,然而白囚衣也没有问,他尚且自顾不暇,也没有闲心管陈言的事情。
几个人踏入魔族地盘时,天空如同被墨汁浸染般昏沉而阴暗。四周传来低沉的战鼓声和金属碰撞声,在这片土地上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四大门派的人清一色弟子服在一片黑色的魔族大军里十分突兀,白囚衣一眼就望到了崔裴玉,沈苔霖和范公。
多年未见,范公脸上多生了几根皱纹,仍然白发满头,看着愈发衰老,唯一不变的还是泰然自若,处变不惊的神情。
哪怕天机阁的弟子不擅长武力,精通算卦和观星奇术,却冲在讨伐大的前头是个错误的决策,站在最前头的范公依旧神情淡淡,淡然到仿佛窥破天机,顺应天道而为。
终于,在一片由黑曜石构成的广场上,白囚衣目光如电般锁定了站在君临渊身旁的枫纳,徐志远和董三庚。
枫纳身穿一袭赤红长袍,与周遭黑暗形成强烈对比;面容依旧俊朗却多出几分森冷之意。
“师尊。”枫纳开口道,“你终于来了。”眼睛掠到白囚衣身边的一千,微微皱眉。
君临渊站在高台上俯视两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全是兴味:“枫纳我倒是要看看你愿意付出性命的忠心。”
仙门的目光瞬间集中在白囚衣身上,几年前的仙鬼大战后,很多人就再也没有见过白囚衣,四大门派都被枫纳埋在鼓里。
这会儿白囚衣的出现,就好似天神降临,崔裴玉也没有想到白囚衣真的会来,徒弟对师父有着龌蹉逆反的心思,白囚衣不应该避之不及,竟然还上赶着向上凑。
白囚衣没有言语回应,只是缓缓拔出腰间挂着玄铁重的却邪剑。剑刃微颤发出悦耳之音,在这死寂之地格外清晰。
“好!”枫纳大喝一声,“魔君,今日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忠心。”
话音刚落,整个广场仿佛陷入了压迫性寂静中。下一秒便是雷霆万钧!
枫纳首先动作——他全身涌动着赤色邪气化为巨掌直击向白囚衣;而白囚衣则以剑指点天斥地般引动天地灵气化作无形剑芒迎击而去。
两股力量相撞,在空中激起滔天能量波涛。整个广场都因此震颤起来,并有裂痕从接触点扩散至四方。
战斗愈演愈烈——
每次交手都足以撕裂山岳、摧毁城池;每次对视都像是要将彼此灵魂打碎;每次闪避都宛若游走生死边缘……
然而无论战斗如何惨烈激昂,白囚衣始终保持着冷静和节制,他看到枫纳拿出万剑宗洗剑池里抢来的赤色宝剑,暗红色的不详气息从剑里散发出来。可即便是有宝剑的加持,枫纳依然不是白囚衣的对手。
他的却邪剑是专门克制邪祟的灵剑,他的剑克枫纳的剑!
随着时间流逝,围观群众感受到两位高手间流转不息、或明或暗、或刚或柔的精湛内劲这不单单是实力上的较量,更像是理念与信念间深层次对话。
最终,在一个错位闪避之后,两人停止了攻势并肩而立。“够了。”白囚衣平静说道,“你已经败了,枫纳你打不过为师。”
枫纳收回法力,并没有反驳。“师尊……”他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