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没多想。”沉冥的脸色并没有好一点,“情况一紧急,就把我抛到脑后了。反正你也不在意我的死活。”
扶疏默默撅起嘴。
“你上次被森戎砍伤后,答应过我什么?”沉冥指了指石碑,“来,当着你爹的面说。”
扶疏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沉冥:“说话。”
“我……”扶疏忽然福至心灵,扑通一声跪在墓碑前,“爹,我确实有话要跟你说。”
沉冥:“?”
“爹,给你介绍一下。”扶疏转头拉着沉冥,强行把人拽跪下,“这位是玉京的玄英神君,也是我的心上人。他很好,我很喜欢他,希望你也能喜欢他。但是不凑巧,他现在正跟我生气呢。第一次正式见面就闹脾气,你可千万别误会,都是我做错了事才会这样,他真的不是个爱生气的人。你别对他有意见,他平时从来不凶我,不信你问他。”
“……”
一片寂静。
“哥哥,说话啊。”扶疏眨巴着真诚的大眼睛,推了推他,“我爹听着呢。”
神君大人深深叹了口气。
……
玉京经此一役,几乎面目全非,足足花了三月才修缮完毕。
青乌在这三个月里跑前跑后,忙得脚不沾地,差点累个半死。好在众仙官体谅他,不时上门送些个仙品法器,一来表示慰问,二来也是希望他对自己的仙殿能格外照顾。小道士感觉受到了莫大的重视,累并快乐着,汗涔涔的小脸见谁都洋溢着喜悦。
至于在鬼蜮中不离不弃跟随天君的几人,回玉京后更是备受敬重,地位和口碑都一路攀升。宸衷的门槛都要被仙官踏烂了,每日应付得焦头烂额,他忍不住疑惑,为什么这些仙官全都来找自己,其他人呢?
“师父,还是你聪明。”
棣华坐在姬尾某座乐神庙的檐角,仰头闷了一大口酒,抬袖擦着下巴。
“那可不。等风头过了咱们再上天,这段时间就辛苦宸衷自己扛着吧。”伶伦躺在供台上,脸上盖着个丑不拉叽的纸折扇,说话咕咕哝哝。
早春时节,凡间渐渐恢复了生机,前来敬香的信徒们络绎不绝。二人隐匿着身形,百无聊赖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聆听他们奇形怪状的祈愿。
直到瞧见某坨声势浩大的人群入内,伶伦才一骨碌坐起来。棣华也从屋顶蹦下来,溜溜达达绕到师父旁边。
这群人的衣着光鲜亮丽,一看就是当地某户富贵王室。为首的是位妃子打扮的美貌妇人,怀中抱着个襁褓婴儿,虔诚在蒲团上跪下。身后众人随着她下跪,环佩和挂饰一阵叮铃哐啷。
伶伦伸长脖子去看襁褓,问:“就是这个孩子吗?”
“不错。”棣华掐指算了算,“扶疏说,玄英神君那日从鬼蜮回来,特意找过注生娘娘。按照时间来看,这孩子就是老黄转世投的胎。”
襁褓中的婴儿眼睛像玻璃珠,目不转睛看着伶伦,好像真能瞧见他似的。伶伦望着那粉嘟嘟的小脸蛋,别扭得很,怎么也无法把这股可爱跟黄野人联系起来。
“司乐之神在上,今日带王室独孙前来敬香。”王妃虔诚闭眼,“王孙刚出生就会吹口哨,满月则能敲钟,两个月能抚琴,是天纵奇才。王室对他寄予厚望,只盼他能健康平安长大,今后能在礼乐上有一番造诣。”
“卧槽,这么厉害?”伶伦听呆了,“这天赋比我当年还强。”
“不可能。”棣华一把勾住他,“在我心里,谁都没有师父你厉害。”
伶伦暗爽,拿扇子轻轻敲他:“谦虚点。”
王妃祈愿完毕,随从小心翼翼接过襁褓,两边的侍女立刻给王孙撑起华盖。众人七手八脚给孩子喂奶、擦嘴,手中还塞了一根特制的小玉笛,生怕有哪里照顾得不到位。
王孙把玩着玉笛,拿到嘴边嘀嘀吹了一下,满意地开始睡觉。众人见他闭了眼,大气也不敢出,交流都靠打手势。
直到这群人悄无声息离去,伶伦才道:“这孙子的待遇也太好了。”
“这下你可以安心了。”棣华随手抓了个供果,啃两口,又忍不住感慨,“玄英神君到底什么性子?看着那么冷冰冰,但有事他是真帮啊。”
“我本想让小扶扶叫他一起吃个饭,亲自道谢,可神君如今要坐镇玉京,忙得抽不开身。”伶伦从台上跳下来,“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天——我是说,巫咸山主自打将玉京交出去,就窝在山里没出来过,不嫌憋闷吗?”
“谁知道呢,我觉得他挺乐意呆在那里。”棣华啃完供果,大步踏出庙门,“天气这么好,师父,咱们出去逛逛吧,顺便喝顿好酒……嗯?什么情况?”
“怎么了?”
伶伦跟着走出来,好奇张望,被满眼的繁花给镇住了。
庙外的街道两旁不知何时开满了桃花,大片大片的粉红软嫩,一眼望不到头。微风带着落瓣纷纷扬扬,看得人春心荡漾,唇角不自觉向上弯。来往的香客纷纷驻足,兴奋观赏这千载难逢的盛景。
“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早春吧?”棣华打量着漫无边际的桃林,“今年的桃花也开得太旺了。”
“我看不是桃花自己想开,”伶伦笑得意味深长,“是有人在搞事情了。”
……
诸余坐在石碑前,仔细清理掉杂草,腾出一片空地。又往空地上摆了三壶酒,齐齐整整,是他从天君殿带出来的陈年佳酿。
“扶峦,我如今已卸去天君之位,挂了个巫咸山主的名头。可以天天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