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月不忍再想,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每天上班前、下班后,还有午休的一个小时,都跑过来陪他,监督他好好吃饭。
“放心,我没事。”周应淮语气温柔,反过来安慰许明月,“比起我的心情,姨姥姥的身体更重要。”
“只是她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姥姥,她们睡着的时候,都呼吸很轻,那种……随时会离开的轻。”
许明月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像他当时在绝望边缘抓住了自己一样。
几天后,姨姥姥的一儿一女终于赶了回来,在病床前哭了又哭。听说了姨姥姥的心愿,是去漠河看极光,两人产生了分歧。
儿子认为,漠河没有极光,母亲的身体更不适合出门。女儿则认为,医生说了情况已然好转,只要多加注意,就没有大问题。
“没有多少日子了,就让我们好好陪陪她,不好吗?”儿子声嘶力竭。
“这几年,一连几个月你都想不起陪她过个节,现在倒想起来要陪了,你的孝顺来得太晚了。”女儿语气平淡,却十分扎心。
“我工作很忙,孩子又高考,现在大环境那么难……”儿子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最终,两人还是决定不去漠河,在被通知可以出院了以后,他们租了一间房,离医院很近,方便随时入院。
出院前的一晚,许明月心绪难平,一想到姨姥姥,就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她悄悄来到了医院。
刚和姨姥姥说了一会儿话,病房的门突然开了。
只见周应淮抱起姨姥姥,放到了轮椅上,“我带你去看极光。”
“真的?”姨姥姥十分高兴。
“嗯。”周应淮点了点头,“我找了一位医生随行,这几天是磁暴高发期,看见极光的概率很大。”
一瞬间,许明月同样开心不已,她拿起衣架上的羽绒服和围巾,替姨姥姥穿戴好,“穿漂亮一点哦,旅行就要开始啦!”
“两天一夜,我就回来了。”开车前,周应淮低声嘱咐她。
“不,我和你一起去。”许明月拽住车门,目光明亮而坚定,“无论什么事,都让我们一起面对。”
这趟旅行,不知道姨姥姥可以坚持到哪里,也不知道漠河是否有极光。
“好。”沉默了许久,周应淮还是牵起了她的手,“那我们一起去。”
周应淮,让我照耀你吧(下)
出发前,许明月刚经历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
芃系列的制作进入了最后阶段,随着电视剧的营销,越来越多人开始关注这个新鲜的野生品牌。
投资人海宁姐当即决定,把公司搬到北京,那里有最好的资源,方便推广和运营,可以让品牌真正在业内站住脚跟。
一听到这个消息,许明月的第一反应是抗拒。
海宁姐十分不解,“难道你不是为了重回北京的核心圈,才选择另辟蹊径做原创品牌吗?”
“做时尚类的工作,不可能离开北京和上海的,你不想成为知名设计师,获得主流认可吗?”
许明月苦笑了一下,解释道,“其实我没有那么喜欢北京,我承认,北京拥有一切,更适合发展,不过,我当初回来并不是为了曲线救国再回北京。”
“所谓的主流认可,有自然最好,但,我不想再迷恋它了。”
“北京重要的是资源和营销,坦白说,那种高压和浮躁的环境,对设计者的帮助不大。”
“好,那你考虑一下。”海宁姐听出了她的抗拒,随即,表示了自己的态度,“我做生意的,不进则退,势头好的时候,自然要卯着劲前进。”
“我明白了。”许明月点了点头,心瞬间沉了下来。
她不想离开家乡,也不想离开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周应淮,况且,他现在即将面临和姨姥姥的分别。
绿皮火车驶过林海雪原,一路向北不断前行。
外面的天气很冷,接近于零下四十度,温暖的车厢里,循环播放着那首耳熟能详的《漠河舞厅》。
漠河,坐落于大兴安岭的边陲小城,拥有传说中最北的村庄——北极村。
银装素裹的雪景,冷峻挺拔的白桦林,村落升起的袅袅炊烟,以及,偶尔出现的驯鹿,美到让人有种来到了童话世界的错觉。
附近生活着不少鄂温克族的人民,他们逐鹿而居,挑选可以看见星星的地方盖木屋,过着几十年如一日的淳朴生活。
这里就是一路向北的尽头,神秘而浪漫。
当雪地靴踩到地上的那一刻,许明月突然明白了这里为什么叫极寒之地。
因为,它已经超越了冷的范围,而是冻。
似乎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冻住了,极低的温度,让人的感知力变得不再敏锐,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一到漠河,就感觉时间慢了下来的原因吧。
一路上,经过了乌苏里浅滩、驯鹿园、中国最北邮局,姨姥姥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地享受着沿途的风景,当然,还有美食。
“帮我再盛一碗酸菜炖肉,还有那个冻梨,要给我切片哦。”
“小宝,你要练习一下拍照技巧了,把我的腿怕得太短了,白瞎了我的新衣服。”
“还有我买的珍珠项链,你怎么没有给我带着,那个衬肤色。”
“就是你那天等到半夜在直播间抢的那个?”
“对对对!”姨姥姥一脸激动,等待着下文。
“哦。”周应淮语气平淡,“东西是假的,被我丢了。”
这几天,他一直保持着冷静,照常和姨姥姥开玩笑,吐槽她买的快递太多了,连春联都要网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