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是对手,没有威胁她的东西,可以确保她不会被威逼利诱,可与此同时,什么东西能够确保曲红缨不会变节呢?
如果曲红缨突然调转枪口,把己方视为对手,现在的这些人会是她程镜秋的对手吗?
没有一个教官敢给出肯定的答案,甚至更多的人倾向于没有人能够承受曲红缨变节的结果。
在一次极为严酷的队内测试当中,数十个特种小队正式成员全部失败,唯独程镜秋这个备选人得到了任务完成的评价。
每一个选择都出乎意料之外,每一步行动都将生死置之度外。
“为什么不在乎自己的生命?”队内测试的教官这么询问过曲红缨。
“对我而言,我的性命没有放在天平上衡量的必要,但是对你们而言,它有价值,当这种不对等的认知出现的时候,结果就会变得显而易见。”
亡命之徒,彻头彻尾的亡命之徒。
这一刻,所有教官包括向君赫都对程镜秋能否加入特种小队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直到有一天上完解剖课,谈名白走出教室一段才发现自己忘记拿资料,转头回去解剖室,当时只有程镜秋一个人在教室低头看着什么。
程镜秋居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脚步声,而是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当中,这对于谈名白来说简直像天方夜谭。
她的手中拿着一封信。
谈名白知道这封信。
是她弟弟送进来的,和信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份成绩单,基于基本的审查原则,谈名白知道言冬澄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
更可怕的是,他不仅有天赋而且很努力。
程镜秋有很多种笑,嘲笑,讥笑,皮笑肉不笑,冷笑,唯独……
唯独这一次她笑得真实而温暖。
突然,谈名白蓦然记起来,她才十五岁,被迫长大,被迫顶替罪名救下自己的弟弟,被迫……成为亡命之徒。
没有受到阳光雨露润泽而艰难生长的草木,怎么会有人期望她长出饱满而丰沛的果实?
随后,程镜秋面无表情地将那封信放入碎纸机当中变成碎片,淡淡地看向站在教室外的谈名白,谈名白突然有一种偷看被抓包的手足无措:
“我,我资料忘记拿了,回来一趟……”
从那之后,谈名白始终把一个念头刻在骨子里,程镜秋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记忆回笼,谈名白怒斥面前的微蓝:
“你知道那无垠星梦具有高吐真性能吗?一旦黑潮给她注射大剂量的无垠星梦,恐怕……即便是曲红缨这个惯骗,也只能老老实实说真话!”
谈名白只要一想到这个场景就觉得胆寒。如果曲红缨说出自己是联盟特种小队的人,黑潮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来折磨她!
“队长在发现白汐的地下实验室之后就开始进行抗药性训练了。”微蓝用汗巾捂住自己的脸,声音发闷:
“她,没问题的。”
谈名白一把揭开微蓝脸上的汗巾,暴躁地走来走去:
“我是原色小队的医疗支援,原色的队长参与抗药性训练为什么不经过我的评估和批准?你们到底有没有拿我当原色的一员?”
“我是不是该找个安全屋把你们监视起来,你们才会稍微安分一点?”
“那不是她猜到你不会同意吗?就和现在一样。”微蓝破罐子破摔地说:“现在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生机疗养院(12)
“那么,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曲红缨用开玩笑的语气回问微蓝,彼时微蓝和现在的谈名白一样愤怒。
抗药性训练的危险程度之大,即便是第一研究所配备最高端的医疗设备也没办法保证参与抗药性训练的人能好生生活下来!更别提无穷无尽的后遗症和无法估量的寿命折损。
“每个人对于药物的抗性是完全不一样的,有些人看起来强壮但是一旦接触某些东西就会因此丧命,你学过的!队长!这真的很危险!”
微蓝坚决反对曲红缨去进行抗药性训练。
他内心暗暗发誓这一次绝对不会被曲红缨随便敷衍过去,他一定,一定要阻止曲红缨这如同疯了一般的念头。
可是,曲红缨站在抗药性训练室的门口,似笑非笑地回过头:
“那么,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曲红缨一句话按捺住微蓝所有的念头,他像一股鼓胀的皮球,却被一根钢针戳破,气势全失,压抑着内心的委屈说:
“队长……我真的很讨厌你。”
讨厌你的自作主张,讨厌你明明什么都背负在自己的肩膀上,却唯独没有把自己的性命看在眼中,讨厌你永远在最危险的地方徘徊,却从来不会顾及我的心情……
或许,我最讨厌的是,和你比起来,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有时候微蓝甚至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保护的价值,人性那么丑恶,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曲红缨能够在见识到那么多黑暗之后,依旧精准地执行着任务。
她好像没有自己的思考,只是医生手中的一柄手术刀,精准地切除掉这个世界上的恶性细胞。
“嗯,我知道。不过我不算讨厌你。”
曲红缨打开训练室的大门:“对了,记得监测白汐集团的动作,他们已经被逼到墙角,肯定会在临死前奋力一搏。错过的后果你心里清楚。”
训练室大门合上的那一刻,微蓝诡异地生出一股看到至亲进入icu的感觉,忐忑,惶恐,焦虑像虫子一样不知疲倦反反复复咀嚼着微蓝的神经,让他坐如针毡。
“那么,曲……红缨她到底能抗住多大计量的无垠星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