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当然。」玛姆尔淡然点头。
洛哈克面色微微扭曲抽动,像是压抑着心底的怒意,良久,他抿着嘴唇怒道:「你可曾想过,我今天就能当着你的面杀了她?
甚至带那些家破人亡的塞尔瓦村民,蹂躏你所爱的家人进行报复?
你们这些堪塔达尔杂种,对无辜者犯下暴行的时候,就没害怕过同样的命运,终有一天也可能落在自己身上吗?!」
玛姆尔挑眉,这样稚嫩的道德拷问,确实是他生平第一次听闻。
他不禁略微沉默,随即摇头:「落入你们之手,我从未有兴趣像个软蛋一样辩解。
但我还是想提醒你,洛哈克阁下。
首先,你们那村子里发生的所谓暴行,要麽是那帮下贱的佣兵乾的,要麽就是其他人的侍从所为。
真亏得旁边那个金发小姑娘将我打倒,我倒反而是没有沾过你们领地上任何一条性命呃,也不准确,攻进来时,倒也捏死了两条叫得烦人的护院土狗。」
「你没杀过任何塞尔瓦的村民?」莱昂在旁边问道,他还真是第一次从对方自己口中确认此事。
玛姆尔转而看向莱昂:「信不信随你们,确实如此,我虽不是什麽良善之辈,但习武数十载,向来喜欢挑战强人,除非封君有令,不然可没兴趣主动拔剑屠戮那些羸弱之徒。
不过,我也不是骑士楷模,毕竟若非受伤卧床,或许最后也一样会在铎森大人的命令下举起屠刀。
毕竟铎森大人不会允许村民活下去让队伍暴露行踪,我更不可能反对封君大人的命令。」
玛姆尔耸肩,扭头看着洛哈克继续道:「可你这问题真奇怪,害怕自己的家人遭受这样的命运?
难道我不执行君主的命令屠掠敌人的村庄,回去当个老实的庄园主回家种地,就不用担心这种命运降临在自己头上了?
你不会以为。只有我这样邪恶的堪塔达尔人是天生恶徒,只有你口中的堪塔达尔杂种才会屠掠无辜者吧?
就那小村子里发生的杀戮,你们费鲁人在堪塔达尔境内做得很少吗?你这理直气壮的质问,好像只有我们堪塔达尔人在犯下暴行一样。」
玛姆尔看着那纠结着眉头紧锁的天真小子,仿佛看见了幼时读骑士故事的自己一般,不自觉的多费起了口舌:「还没上过战场吧?
等封君命令你烧毁敌人的村庄和麦田,屠杀敌人的领民,阻断敌人的供给,难道你准备把对我的这番正义质问,扔给你的君主?
你麾下的士兵浴血奋战后,要发泄,要劫掠,要屠城,你如何阻止呢?给他们唱首歌,手拉手跳支舞?
等你不得不杀掉你眼中无辜的男男女女老幼妇孺,你准备怎麽回答自己对我的质问?」
洛哈克一时语塞,本就嘴笨的他找不到言辞反驳:「不我。我不会那麽做」
「好,我就如你一般,违抗封君的命令,背叛自己将士的所求,做个那啥拜太阳教的大圣人。
这样一来,我和我的妻子难道还需要等到今天由你们来动手杀吗?
我看出来了,小子,你有家人丧命于吾等堪塔达尔人之手。
这就怪了,若想复仇,你就拿起剑杀回来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道理亘古不变。」
玛姆尔乾涩开裂的嘴巴砸了一下,最后看向那天真的少年:「而对于你的问题,嗯,或许正是因为不想承受那些暴行,所以我们才会选择成为先犯下暴行之人。这就是我的回答。」
瞧着眉头紧锁右手死死握着戟斧的洛哈克,莱昂当即喝声打断:「。那遵循这番歪理犯下累累罪行以后,你现在的命运,又握在了谁的手上?」
洛哈克听着夥伴的声音,不禁看向他。
尽管少年的表情迷惑未消,但眉宇也稍稍舒缓了一些。
莱昂抬手对玛姆尔一行驱赶道:「别再废话了,哪怕你没杀过塞尔瓦的村民,但你身上背得无辜者之血恐怕也少不到哪去。
我虽不会伤害你的妻子,但若激怒了洛哈克,我也不会拦着他杀你一人,想活就快带着这套屁话滚蛋。」
他甚至懒得驳斥对方。
讲的天花乱坠,或许也的确是眼下这个世界丶这个黑暗时代绝大多数人心中所抱有的弱肉强食之理。
但莱昂却不屑与这番似强实弱的逻辑为伍。
怎麽?
难道身为执掌暴力之人。
不滥杀无辜,就不能获得胜利?就不能领导将士?就不能保护家人?就不能获得力量?
这是暴徒给自己纵欲找的心安理得的藉口。